聚鲜楼在苏念不在的两天依然有条不紊的开着,除第二天端菜给苏念的元宝发现满室狼藉混乱过一阵外,也被裴慎传来的消息迅速冷静下来正常营业了。
安夏在那过后休整一天,也开始进入后厨,正式成为了聚鲜楼的厨娘。
安夏做菜的风格,是舒州口味的辛辣咸香。每每掌厨,刺激霸道的香味便能从锅里传到整个后厨,再丝丝缕缕的传入大堂。
连杨厨子都要站在一旁,对安夏熟练颠锅的技法赞不绝口。元宝更是时不时瞟着后厨,心已经不在身上了。
这丝丝缕缕的香味终是绊住了路过的百姓,她们在观望着,却又装作无事的离去。
苏念回来时,聚鲜楼大堂空无一人,连元宝也不在。
这就很奇怪了。
她虽不敢说元宝他们多忠心,但玩忽职守也不太可能。
苏念环顾一圈,却刚好见元宝从楼梯下来,脸上还带着细汗。
见到她,脸上迸发出了强烈的欣喜,大喊:“东家!你可算回来了。”
这一嗓子可把后厨后院的人都引了过来,杨厨子笑的有些泪眼朦胧,他看见苏念苍白的脸色,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在他看来,苏念不止是他的东家,更像是他的孩子般。和他儿子一般的年纪,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眉眼间总是不经意的带着愁绪,
此番苏念消失了两天,杨厨子虽也知道人在裴大人身边,可那地上大片的血迹,他又隐约猜到了些。
这孩子定是受了不少苦。
安夏也腼腆的站在一边,轻轻的喊了声:“姐姐。”
冯叔从后院跑出来,脸上都是憨厚的笑。
苏念看着这些笑容,心里涌入一股暖意。
这是她自家破人亡后难有的来自身边之人的温暖。
她也跟着笑,不同于见裴慎时那带刺的笑,也不似见宋祈年时装作顺从的笑,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是她多年来少有的觉得自己身边依旧有所依靠,不再如履薄冰、步步艰辛的喜悦。
真好。
众人见苏念脸色苍白,连忙让苏念回房间休息,便各自散了做事。
元宝进了后厨,不一会便端出一盘带着热气的菜式往楼上跑,步伐很是匆匆。没多久,又是步履匆匆的下来,继续重复动作。
其他小二也是如此。
苏念感到奇怪,她大概能猜出楼上雅间有客人,但怎的这么匆忙?而且一楼大厅空无一人,也没有留人在这。
她叫住了刚下来的元宝。给他倒了杯水,询问道:“怎的如此匆忙?雅间有多少客人?”
元宝接过水便一口喝了个精光。他这几天都十分忙碌,今天更是从开门便是没停过。
“东家,楼上早就满了。客人都在后门排着队呢!”
苏念:?
她又环顾了一圈大厅,示意元宝看过去,问:“怎么回事?”
元宝嘿嘿一笑,像是讲什么隐秘之事,压低了声音:“东家,你有所不知,安夏做的菜太香了,这香味早就飘到了街上。可他们非要从后门进来,还非雅间不可。”
苏念懂了。
大抵是闻着香味馋了,却又碍不下面子,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进了聚鲜楼,吃了厨娘所做的饭。故从后门进入,再上了雅间,便没人知晓。
她暗叹一声,世家子弟家中厨房基本都是男厨子,丫鬟只有烧火的份。寻常百姓也轻易不会到酒楼来吃饭。可即使是普通百姓家,遵循着男子种地,女子织布做饭的规矩,依然觉得女子出来奔走露面是伤风败俗之事。世家子弟又怎会放得下面子?
她摆摆手让元宝去忙,心里却想着该如何破除这局面。
此时,冯叔却在不远处张望,见元宝离开,便有些小心翼翼的上前,“东家。”
苏念沉浸在刚刚的思索里,见冯叔也来寻她,有些意外,“冯叔,怎么了?”
冯叔紧张的搓手,“东家,家弟已到了京城。”
苏念猛的想起,她之前让冯叔联系他弟弟商讨卖鱼之事,便赶紧让冯叔带她去见。
舒州的厨娘已经寻到,若是有鱼,她之前的设想便可以试着去做了。
冯叔将他弟弟安排在了客栈,本是两日前便到了,可苏念不在,便拖到了今日。
为表诚意,苏念亲自上门,在客栈大厅见到了冯叔的弟弟。
和冯叔有五分相似,却很瘦,眼睛带着灰败的沧桑。
他见到苏念,眼里透过一丝惊艳,察觉到自家哥哥的目光,赶忙上前行礼,“鄙人冯琦,见过柳掌柜。”
苏念直入主题,摆手让他起来,问:“冯大哥,我欲购买你在雍州手里的鱼,需制成干。有多少,我都要了。”
这一下将冯琦激动的站了起来,有些结结巴巴,“柳掌柜,这、这……您说的可是真的?”
冯琦眼里都是震惊,新鲜的尚无人收,苏念却要制成肉干?
要将鱼肉制成干,需铺上大量的盐,在日光下晒,直至干硬无比,肉质紧实。
可晒制成干的鱼肉不可避免的带着腥气,又十分的咸,不管是蒸还是煮都只有咸味,且肉太硬,不符合京城肉食喜嫩的口味。
全要要了,能做什么?莫不是,拿去喂猪?
冯琦感激苏念,便开了极低的价格。
“不。”苏念摇头,“冯大哥给我雍州那边的价格便好。”
“或者,我愿意再加上三成。”
拒她了解,冯琦生存十分不易,她也愿意帮衬一把。
冯琦连连拱手,激动的不能自持。
当即决定连夜赶回雍州,若此事成了,不但他冯家能脱离困苦的日子,那条河边的百姓也将不再挨饿。
冯叔也在一旁看着苏念,鼻子一酸,竟也有了想大哭一场的架势。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此去经年,或许雍州百姓便不必像他一样,背井离乡。他也能在年老之后,回到家乡,落叶归根。
鱼肉供货一事解决,苏念也有了些好心情。她在刚刚冯叔来时便想到,安夏需被京中百姓认可,鱼干也需要推广出去,何不将二者结合,让安夏当众做出菜式?
介时,京中百姓人人都是见证者,当实力足够强大,区区的虚无缥缈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等冯大哥将鱼肉运到京城,便是她苏念大展身手之时!
苏念想着,心情更好了。
沈清冉坐在马车上,心里止不住的忐忑,她从小定安候娇养,未受过任何苦楚,她只知她生来便是定安候之女,是人人尊敬的世家贵女。后来遇到了裴慎,她更是京中姑娘都艳羡的女子。
她或许有些任性,却从没想害人。
杏儿不忍,安慰她:“小姐,你莫要再自责了,等会儿好好跟柳掌柜赔礼道歉,她……我们诚心些就是了。”
杏儿也不敢保证,苏念会不会原谅沈清冉。沈清冉的确当时没有坏心,但伤害也是造成了。
何况,她们刚刚已经得知,裴慎抱苏念回来的时候,苏念浑身都是血。
这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能流这么多的血,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回犯了事的李二被打了二十大板子,下半身便被血浸透了,当时李二的惨叫响彻了下人的耳房。
那是她见过的流了最多血的人。
如今苏念似乎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会想轻易原谅吗?
沈清冉听着杏儿的安慰,依旧觉得心乱如麻,她心中似有大石,不断上上下下,扰的她呼吸极不安稳,顿觉四周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她吩咐杏儿:“将帘子掀开些。”
帘子掀开一角,她才发现今日是百姓赶集的日子,正值巳时,百姓来来往往,马车行的缓慢。
燥热的空气铺面而来,沈清冉闭了闭眼,试图调节内心的慌乱。
她一直都知,慎哥哥喜欢大方得体的女子,故她虽性子急躁,却总是尝试让自己更加沉稳些。
轻呼了一口气,沈清冉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聚鲜楼。
下了马车,沈清冉急匆匆的进了聚鲜楼,可所见之处,竟没有一人。
她来回踱步着,直到看到元宝下来,赶紧让杏儿拦住。
“什么?”
“你说,你们掌柜不在?”
杏儿的声音传来,沈清冉也不顾贵女的仪态,上前询问。
“是啊,我们掌柜出去有一会儿了。二位可要用雅间?”
元宝还是这几天第一次见到有客人从正门进呢,他很是热情。
“二楼雅间如今已满,客官可要在一楼大厅等等?”
等等?
沈清冉也没想到苏念竟是不在,她心中乱的很,听到元宝的提议,便快速答应下来。
“那我们等等。”
苏念坐着马车,有些昏昏欲睡。冯叔知她受伤,将马车开的极为稳当。
刚下马车,便听到有女子的呼喊。
“柳姑娘!”
哦?是沈清冉。
她似乎没有上次见到的精致,脸上似是上了妆,却又蹭掉了大半,表情很着急的样子。
“沈小姐,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清冉终于见到苏念,见她脸色苍白,唇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心中懊悔更甚。
她朝苏念行了个标准的平辈礼,“柳姑娘,那日并非慎哥哥不愿救你,是我故意装作突发病症,让慎哥哥耽误了时间。我不知会让你受伤,我……可否求得你的原谅?”
苏念看着一脸诚恳的沈清冉,知她是真心道歉。
要原谅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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