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剑宗膳堂内,人很少。
宋安环顾四周,开口问:“说起来,这宗门里怎么人怎么少?”
若大的青山剑宗,除了同期的新弟子、一些年老的杂役和两位执事,就很少看见其他人了。
她刚来这剑宗就有这样的疑惑,如此之大的地方,人也未免太少了一些。
秦钱正努力咽下嘴里塞着的不少的食物。
“听说是大部分师兄师姐都被派出去挖矿历练了,所以宗门里才显得冷清。”
“挖矿?!他们是剑修,不专心练剑,去挖矿做什么?”
宋安心中疑惑。
“宗门修行可不光是练剑呐。”秦钱又塞了一口吃的,腮帮子鼓鼓囊囊,说话呜呜噜噜。
“还要完成各种宗门任务做贡献点数,听说……嚼嚼嚼……点数攒不够,就不能正式下山,否则会被视为叛逃……嚼嚼嚼……要受官府通缉的。”
“什么?!”宋安更加惊讶了,这些规矩她从未听说过。
“不过嘛……嚼嚼嚼……你也不用太担心。”秦钱努力吞咽着,“我爹说了……嚼嚼嚼……一般呆满两年,差不多都能攒够点数离开。”
宋安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嚼嚼嚼……其实可以去问问许执事,他人挺好的。”秦钱说道,又拿起一块糕点。
挺好的吗?宋安回想了一下,那位许执事平日进出几乎从不正眼看她,她也不敢多打扰。
她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看着对面还在吃的秦钱。
“你这是刚吃完?”
秦寻风:“……”
“你吃完之后,要不跟我一起去练剑?”
秦钱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真没那个天赋和毅力,我还是老实待着比较适合我。”
宋安看着他抗拒的样子,也不好强求。
“好吧,那我先走了。”
秦钱用力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
宋安原是计划着随意找一处地方练剑,可走着走着,渐渐止不住思绪。
她拼死拼活才进入这青山剑宗,可眼前的景象与她想象中的“仙门剑道”相去甚远。
她本以为这里该是众人一心问道、切磋比试的地方。
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了解一些才知道,这些人多是官府或者其它宗派推荐而来的人,像她无门无派的人很少。
还有关于挖矿、任务、贡献点数,这些陌生的东西更是让她感到奇怪,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的她知道得太少,倒像是个误入歧途的人,入了这宗门高墙,待了几日,反倒生出几分茫然。
资源、人脉、甚至很多信息她都没有,只有脚下走的路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无论如何,既然现在已经独身一人,就要做好应对如此境况的打算,现下能做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剑道。
思绪纷乱时,她信步由缰,不知不觉竟走到一处僻静少人的小径。
正想转身折返,却看见前方地上的一滩鲜红血迹。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树丛中疾掠而出,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距离太远,宋安只来得及瞥见一个模糊的身着黑衣的身影,离开得很快。
宋安盯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眉头紧紧蹙起。
这是何人留下的?又为何会有血迹在此?
四周幽静得可怕,就在这死寂之中,一旁的木丛里,传来了细微的“沙沙”声响,远处那黑影似乎停留在某处。
此时这种情况,宋安心中直觉认为必有危险。
敌暗我明,情况未卜。
宋安没有丝毫迟疑,不去细纠,立刻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宋安一路疾步回到住的地方,便见许言正倚在廊下的竹榻上,手里还在拿着昨日看着的那本食谱。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许言抬头淡淡开口:“何事慌张?”
宋安停下脚步,如实禀报:“执事,我方才在一处看见一滩血迹,似乎还有身着黑衣的人。”
许言执手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被书册遮掩的眸底瞬间掠过警惕,但很快恢复如常。
“在何处?”
“应是西小竹林。”
他缓缓放下手中书,目光平静地看向宋安:“这也没必要大惊小怪的,练剑受伤也有可能,黑衣就更不必奇怪,这新弟子的衣袍皆是黑色。”
宋安听后,仔细回想,当时天色已晚,自己确实未能看清,只是凭借直觉感到危险才迅速离开。
如此想来,确实并无可疑之处。
而后许言放下手中书册,走到宋安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资质不错,眼下还是多提升自己,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不久后的选拔比试有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内门弟子?选拔比试?
这几个字瞬间抓住了宋安的注意力,她眼眸一亮,正想追问具体细节。
许言却适时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着懒腰,面露倦色:“行了,天色不早,我也困了,乏了。”
说罢便离开了。
宋安欲言又止,只得作罢。
她回到那间屋子中,拿出短剑握在手中。
她看着手中短剑,心中目标也变得清晰不少。
以往在家中之时,她这短剑便是从不离身,这是幼时大哥所赠,伴她在田野间舞过春夏秋冬,也带给了她不止于柴米油盐的抱负。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当初是如何自然而然便能以灵起御这把短剑的,好像是幼时某日,便有了这种能力。
现在来到这剑宗也只是第一步,她当初来这就是要修炼剑道。
所以与其更多地去关注忧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还是修炼更加重要。
现在的她对剑道修行总算有了粗略的认知,知晓自己还处在练气中期突破熟练的阶段,还要多练。
夜色渐深,宋安寻得一处有光亮的地方坐下,仔细感受着周身灵气缓缓流转。
宋安随手折下一根枯枝,置于地面,再次尝试调动周身灵气,意图将其附着其上,然而那树枝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几次三番失败后,想尝试着找上次突破的感觉。
突然灵光一闪回忆此前在藏书阁书卷中的一句话:“凝神聚气,意随剑走,心念所至,剑气自生。”
她摒弃杂念,不再强行驱使,转而将意念集中于一点,引导着灵气缓缓汇聚。
几次摸索下来,竟真感到掌心有灵气聚集,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团微弱灵气导向地上的树枝。
那枝干表面竟也开始泛起一层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莹润光泽。
宋安心念微动,尝试令其立起。
只见那树枝开始微微颤抖,颤巍巍地竟真的缓缓直立起来。
成功了,她心中欣喜。
她开始慢慢尝试着操纵枯枝移动,那枯枝起初还一顿一顿,有些不受控制,慢慢地便能够灵活移动。
直到那枯枝完全按照宋安的想法,“咻”的一声,便从一片树叶中穿过,宋安才停下,起身去休息,明日还有课时。
*
长老殿深处,竹林堂内,只闻清风穿叶的沙沙声。
欧阳平川执起一枚白玉棋子,悬于棋盘之上,却迟迟未落,眼睛看向对面须发皆已花白的老者。
“林长老,你当真如此做?现在您年已近七十,安享清净,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劝诫的意味。
他面前的林长老,面色平静。
“无需多言了,老夫已经做了,谈什么选择。这座剑宗,从根子上已然烂透,弃之,有何可惜。”
欧阳平川望着眼前这位年长自己二十多岁的老友,知晓他心中有属于对纯粹剑道的执着追求,也曾希望将这宗门推向更高。
如今,这追求似乎化为了不惜代价也要焚尽腐朽的执念。
他轻叹一声,将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一角。
“可与那些南蛮部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若事败,身后名,宗门责,你可曾想过如何自处?”
林长老的目光扫过棋盘,棋局已近终盘,黑白纠缠,黑子出路寥寥。
他随手将指间黑子扔回棋罐,没了兴致。
他在青山剑宗已逾三十载,亲眼看着它如何从一座追求无上剑道的地方,逐渐沦为各方势力安置亲系、交易利益的泥潭。那些靠关系进来的废物,有多少人真心向道?这样的宗门,消失了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败了,老夫便去那北疆。至少那里崇尚力量,强者为尊,不似此处,看这些蝇营狗苟、攀附权贵之人,将剑道玷污得面目全非!”
林长老的声音很大,带着些许怒意的情绪已然有些收不住。
“平川。”林承明语气稍缓,平复下来。
“我知你素来不喜卷入纷争的性子。此番,我不希望你插手,我只需带你走。其余之事,自有天命。至于宗内这些弟子,你放心,老夫还不屑于对他们下手,就看他们自己有没有本事守住这个青山剑宗。”
欧阳平川凝视眼前人片刻,脸上带着复杂难明的笑容。
“好吧,师父你都如此说了,我便不再干预,也看看这座青山剑宗,究竟该不该存续下去。”
堂外,竹影摇曳,风声呜咽。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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