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任禾沉沉吐出一气，弯腰弓背有些烦闷地甩动双臂。一开始的兴奋已然慢慢退却，尽管仍对其他可能出现的巨物感到好奇，她现在还是更愿意回去清洗清洗身上的脏污再好好睡上一觉。
“你这是在干嘛？模仿人猿泰山？”
陶宁双手环抱胸前侧身弯腰盯着任禾问道。
“放松肩部肌肉...你是怎么看出来像泰山的？”
任禾一直低着头，声音显得格外沉闷，两颊也因血液循环不畅通而微微泛红。
“我看你这样甩手，就以为你下一步是要马上跳起来拍胸嚎叫——这不就跟泰山一模一样了。”
话音刚落，任禾的动作也跟着一起停了下来。她缓缓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墙边坐下。
陶宁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她生了气，连忙跑到任禾身边蹲下，嘴张了又张终于下定决心说了一句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没生气，只是电量耗完，现在没有精力了。”
说这话时，任禾的头微偏向一侧，眼神放空不知是望着什么地方，的确是累极的样子。
陶宁回头跟林祺交换了眼神，想到任禾今天是第一次出任务，现在的年轻人平常也不怎么运动，她这个样子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
陶宁点了点任禾左肩，示意要带她到发电机处。任禾点点头，借着陶宁向上的力从地上起来，慢慢走到发电机后。
“你去隔壁坐着休息会儿，等我们过来就回去。”
陶宁凑近任禾耳边以自己能够喊出的最大音量留下嘱咐的话语，看到对方点头应好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含着无法看到众人接下来精彩操作的遗憾，任禾长长叹出一口气，拖着不舍的步子来到隔壁水房。
靠在水管旁闭目养神，急促跳动的心在此刻也终于能够得到休息，逐渐回复到正常的频率。重回平静的任禾缓缓睁开双眼，深幽蓝光照拂在她的脸上，石墙隔音意外的好，在这里只能听见一些细微的动静。
沉重的眼皮再次重重合上，任禾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你好，我要结账。”
耳边传来敲击桌面的声音，任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看到她抬头才将手中的物品放在了结账台上。任禾像是才反应过来般连忙起身拿起桌边的扫描仪器对准包装上的条码，几声滴滴过后台面的物品尽数出现在显示器屏幕之上。她照例问了一嘴对面的顾客是否需要塑料袋，女人沉默了半天，最后才向她表达了需要袋子的意思。
在任禾装袋的空隙女人开口向她搭话。
“还有两三天就是大年夜了，你不回家过年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任禾的动作，她呆滞了两秒才将最后一袋面包装进塑料袋里。对方似乎只是无意提了一嘴，那要装作没听见，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我...我坐明天的飞机回去。”
任禾纠结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为了不让对方尴尬。
“过年还是得回去，跟家人相聚的时间以后会越来越少，等你上班就能明白我的话了。”
宛如长辈对小辈教导的话语令任禾感到十分不适，两人素不相识，对面是以什么身份在跟自己说这话？
不过一想到头顶的摄像头和自己本来就微薄的工资，任禾还是咬牙将本要脱口而出的重话咽回了肚子，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将塑料袋递给对方。
对面那人好似并未察觉出她对自己的厌恶，仍旧滔滔不绝地单方面输出自己的想法。
“你也不知道以后哪天就见不着她们了，不管平时再怎么吵，最后也都会和好.....不都这样吗？”
任禾没有听她说话，只紧紧盯着自动门的方向期盼能有下一位顾客过来解救自己。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只是临近年关想找个人发发闹骚，怎么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女人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后面的话语难免带了些怒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总是这样，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让我放心？”
“不好意思女士。”任禾实在是没了耐心，出声打断了对方。
“您一直站在这里，会影响后面的顾客正常结账。”
女人闻言向后望了几眼，扭头回来又要开口说什么，任禾抢在她之前开口:“很抱歉，我现在在工作，不能同您聊天。”
女人怔怔站在原地，任禾想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对方的五官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一张平整的脸皮。
“你总是这样，每次我一说话就不耐烦...”
诡异的一幕就这样在任禾面前上演，漩涡出现在面皮正中，如同黑洞一般吞噬周围的皮肤，喉咙随说话的声音不断颤动。
“你到底是谁？！你是人是鬼？！”
任禾退到收银台最后方双手撑柜惊恐地看着女人，她的脸只剩下一片漆黑，这下连声音也没了。她保持着刚才面朝收银台的姿势站在那里，尽管没有眼睛，任禾也能感觉到对面一直在盯着自己。
这样的沉默只持续了几分钟，便利店的天花板不断下坠，一开始只有一小片，到后来变成了一整块的顶砖都掉到地上，将置物架与上面的食品全部压到压碎，散落满地。
女人依旧毫无动作愣愣站在原地，任禾不想坐以待毙，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收银柜小门前用力拧动门上的小锁，她太过慌张，几次开锁都以失败告终。心中越是着急，手上动作越是慌乱，就在她好不容易打开门欣喜地朝外狂奔时，自动门顷刻崩塌露出了外面的场景。
便利店外不是她熟悉的街景，只是一片虚无，同那个女人脸上一样。
绝望占据了任禾内心，她脱离般跪坐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满地的狼藉。天花板依旧在往下坠，连大地也开始晃动，这个空间或许快要消失了。
“你真的认不出来我是谁吗？”
女人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任禾迟钝地转头望去，不知从哪里飘来无数块碎片，它们聚集在那片漆黑的地方慢慢拼凑成一张完整的脸庞。
“你再好好看看，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
剧烈的晃动将任禾从睡梦中摇醒，她打了个冷颤，环顾一圈却并没发现异常之处。她抚摸胸口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晃动再次来袭，这次还伴随着什么动物刺耳的尖啸，任禾再也坐不住了，急忙跑到隔壁房间查探情况。
尖啸声不断刺激着人的耳膜，机器的声音也不能盖住它分毫。任禾似乎猜到了那是什么，但她不能确定，只有穿过眼前这台发电机才能验证她脑海中的想法。
“我的天！”
从机器下钻出的任禾被洞口的景象震在原地，一颗巨大的老鼠头卡在洞口，它向外凸出的黑色眼珠正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老鼠长了大嘴，刺耳的尖叫自它猩红的喉间涌出。它的脑袋不停地左右晃动，试图甩掉三人插在自己颈间的尖刺。伤口处血液外流的速度因它的动作加快，四周都是甩出的血点。
三人一边躲避老鼠的撞击，一边不断在它喉间、脖颈插下手臂粗细的尖矛。巨鼠慢慢失去力气，摇晃脑袋撞击墙面的频率也在下降。它的喘息渐弱了，再也叫不出声来。
从任禾的角度看去，插满老鼠脖颈的牙签就像高傲的欧洲贵族为装点自身而佩戴的拉夫领，自己眼前并非什么恐怖至极的骇人画面，而是宛如一副安静唯美的油画。
巨鼠昏死过去，偏头的角度恰好令任禾想到了浴缸中的马拉。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任禾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可她还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任禾。”
安然远远地叫了一声，挥手示意她过去。
没有丝毫犹豫，任禾加快脚下步伐径直走向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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