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太乱，初代这里的萧鹤川睡得并不安稳。他浑浑噩噩从记不清具体内容的噩梦中惊醒，后背冷汗涔涔，太阳穴一阵阵刺痛。
窗外北风呼号，临睡前停止的暴风雪又下起来，看样子这场异空间注定伴随长时间封闭。
同寝舍友尚在睡梦中，萧鹤川将曾经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关于“弗里莫尔奇”的消息梳理一通，发觉违和感越来越严重。
总觉得瑞恩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好像两人颇有渊源，不止几年前那一面一样。但无论怎么回想，他都找不出相对应的记忆。
奇怪。
这次异空间，瑞恩，瑞恩说的那些话，都透着无法忽视的奇怪。
异空间和现实世界之间时间流速差异极大，假如真要长久滞留，希望别跟社会脱节，希望回家后家里的猫还好好的。
翻来覆去半个钟头，萧鹤川横竖找不回睡意，躺床上对木头吊顶干瞪眼。
“睡不着么？”
隔壁的瑞恩突然出声，话音里一丝困意也无，不知道醒了多久。
烙饼被抓包，萧鹤川有些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嗯，吵醒了。”
“……抱歉。”
真直接啊。
“正常，我刚听说香格里拉城那晚也睡不着。”瑞恩说，“生怕等回去已经是一两千年后，现代人变原始人，说不定会被抓去做考古研究。”
萧鹤川忍俊不禁，道：“好端端变成文物，是够惊悚的。”
瑞恩侧身看过来，一双绿眸在黑夜里格外晶亮：“熬了大半夜，当时同住一间房的外来者安慰我，既来之则安之。”
他不是多话的性格，说起那一晚倒罕见地来了兴致。萧鹤川静静等待下文，几秒后，瑞恩说：“睡觉吧，今晚房东不会来了。”
“这也是你的经验？”
“算是。”
萧鹤川听出他没有细说的意愿，遂闭上嘴，怔怔望着天花板。
或许那句“房东不会来了”多少起到一点安定作用，又或是身边同类的均匀呼吸暗示着环境安全，这次瞌睡来得极快，待窗外风雪席卷的动静更大一些，萧鹤川便昏沉沉睡去了。
瑞恩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坐起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弗里莫尔奇族人出生自带优越的夜视能力，两张床之间相隔不过一米，他只需要投注视线，就能将同寝人看得一清二楚。
阿卡纳姆联邦三支特殊武装部队，特别行动部的一贯作风没那么霸道，常以周全正面的形象出现在公众眼前，名声要比观测者和肃清者好许多。
按大众对特别行动部的评价，萧鹤川十分符合特别行动队员刻板印象。
剑眉星目，高大挺拔，比威加王国诸多收藏于展馆的艺术品雕塑还要多几分英俊，仅仅站在那里就能提供一份显眼的安全感。
“……”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够亲密，长时间注视会被视作无礼的挑衅。瑞恩遗憾地看着眼前这张平静、一无所知的脸，迫切盼望早晨的到来。
哀嚎划破风声，中指上晶亮的绿宝石戒指紧随其后光芒一闪，惨烈的后续便被阻隔在房门之外。
第一晚，外来者死亡两人。
房东太太看上去心情颇好，哼着听不懂的小调四处游走，敲响每一间属于租客的房门，咚、咚、咚、咚，敲四下喊两声。
敲完最后一间，她像才发现似的惊呼一声，询问近在咫尺的人群：“哎呀，怎么都挤在这儿。昨晚睡得如何？”
外来者们个个面如菜色，黑眼圈成双成对，跟好梦八竿子打不着。
即便无人回应，房东太太也不甚在意：“早安，快来吃早餐吧。”
有土豆炖人肉前车之鉴在，人们压根听不得吃饭，几名外来者胃里条件反射性翻江倒海，险些吐一地。
余下的人看着门内惨状，好半晌才说：“这死法……我们怎么办？”
住在走道末尾的外来者均死于非命，门口赫然是两具白骨，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血痕，想必死者生前遭受过极度难以忍受的折磨。
最骇人的是，骨头上残留着长短不一、有深有浅的刀痕，密密麻麻一道接一道，哪怕多看两眼都会引起浑身幻痛。
萧鹤川拾起残骨，握在手中摸索观察两个来回，问昨天争夺砍柴刀的男女：“刀呢？”
抢刀女人搓了搓手指，说：“不知道。”
“他们被一把体积不小的刀凌迟削肉，刮到剩一具骨架。”瑞恩也拾起一块骨头，将显眼深刻的伤痕展示给众人看：“据我所知，这里总共两把刀，菜刀似乎与痕迹并不符合。”
萧鹤川：“不知道刀在哪儿，我是不是可以说凶手是你？”
“胡说八道！”抢刀女人怒而大骂：“要怀疑也是先怀疑你和你身后的杀人犯，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疯狗一样乱杀人！”
被叫杀人犯的瑞恩垂了垂眼，没计较，而是转头招呼萧鹤川：“走，找房东。”
抢刀男人立刻堵门：“不许去，你们找房东是要拿同类献祭！”
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萧鹤川心里有了底，一挑眉：“我找房东拿刀。难道不是你和她把刀还给房东的？”
抢刀女人和抢刀男人迎上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想硬着头皮瞎扯蒙混过去，却被一只手轻易拨开，双双踉跄着扑向墙壁。
“差不多行了，手无寸铁还学人拦路。”萧鹤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俩，径直走过。
瑞恩眼底透出点似有似无的讥诮，对两人一颔首，与萧鹤川前后脚出门。
穿过走廊，他说：“你好像心情不好。”
萧鹤川摇头：“多说无益。”
解释要讲给能听懂的人听，不论那一男一女是否另有目的，能向原住民双手送上武器，就代表没有拉拢安抚的必要性。
房东太太不在厨房，两人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只剩上锁的木门。
“你脾气真好。”瑞恩敲门，“换作我们公会那几个，肯定会选择一棒子敲晕。”
萧鹤川：“……武德充沛。”
门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像什么东西摩擦门板；片刻后，房东太太开门挤出门缝，手上拎了一串叮铃哐啷的大锁。
她十分警惕地挡住门缝，不让外来者多窥探一丁点，严厉呵斥：“回客厅去！谁准许你们来这里？”
“饿了。”萧鹤川一脸老实巴交，“几点开饭？”
原住民没想到是这种理由，刚撑到一半的架子不上不下僵住，后半截疾言厉色的斥责卡在嗓子眼。
“很快。”房东太太摆摆手，没好气道：“让开，别挡路。”
瑞恩和萧鹤川靠边站，见她手里的锁链沾满斑斑血迹。
取刀的事暂且搁置，他们不急，抢刀男女倒急得不得了，隔三差五觑一眼房东太太，坐立不安。
幸而早餐不像昨晚，桌上都是正常餐食。瑞恩搅动面前的热粥，忽然问：“不合胃口？”
房东太太触发关键词，看向抢刀男女餐盘里受了点皮外伤的面包，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抢到男女差点破口大骂，咬牙切齿无声攻击瑞恩的十八代祖宗，面上不得已赔笑脸，抓起面包往嘴里塞：“不、不是，走神了……呕，抱歉。”
吃太快噎得慌。
房东太太冷眼看外来者灌牛奶，说：“请珍惜食物。”
抢刀男女点头如捣蒜，再不敢东看西看。
萧鹤川微微倾斜身体，小声问：“新型报复手段？”
瑞恩满眼清澈：“什么报复？”
萧鹤川不理解了：“你真心提醒他俩的？”
“不然呢？”瑞恩也疑惑：“外来者在异空间应该保持体力充沛，为逃生做准备。”
言下之意，虽然那两位类人外来者讲话相当难听，但罪不至死，出于同类情谊提醒一下。
萧鹤川大为震撼。
早餐结束，房东太太开始为外来者们分配任务：“山上不比城里，现在暴雪封山，多出许多麻烦事。好好干，等雪停会有人来接你们离开。”
原住民的任务往往隐藏着线索，但众人从头听到尾全是普通家务活，活动空间小，动作重复，不存在获得新信息的机会。
瑞恩分到洗碗，萧鹤川分到劈柴。
萧鹤川当所有人的面叫住房东太太，说：“借一把刀，谢谢。”
房东太太呵呵一笑：“劈柴有斧子。如果你需要砍柴刀，我可以将它作为奖励送给第一个完成工作的人。”
此话一出，外来者们神色各异，打起自己的算盘。
瑞恩问：“完成工作之后呢？我想出去走走。”
房东太太：“请随意，只要别在风雪中迷路。”
关于砍柴刀，萧鹤川和瑞恩是发现问题的时间是昨晚睡前。
“原住民出门了。”瑞恩熄灭烛火，静静聆听屋外的动静。
一串脚步声经过。
萧鹤川看向窗户，等脚步声再出现，明显比方才杂乱很多。
他伸出三根手指。
原住民卧室距离较远，她大晚上往外来者住的地方跑，还另外带走了两人。
瑞恩和萧鹤川对视一眼，同时披衣下床，放轻动作跟了出去。
瑞恩：不合胃口吗？（真诚）
萧鹤川：我专门找茬都说不出这种话[化了]
其实就是专门找茬。
唉，萧队就是从这里被瑞恩骗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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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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