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对于卓琰来说倒是蛮新鲜的。
他整了下思绪，“你的意思是说，当年人类使团的那批黎黯林晶一部分引爆了飞船，另一部分到了槐南，然后现在和亚加一起带到了象人族。”
“这是唯一能说的通的可能性。”常黎说。
卓琰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他幽幽问道：“能审出来当年把黎黯林晶带回槐南的豹人是谁吗？”
常黎抬头。两人在月光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应该说常黎单方面审视着卓琰的神情。
月光照在卓琰的身上，给人的感觉不像一个活人，更像是一块是石头。石头默默地看着他，常黎无端觉出一股悲意，石头不会期待回复，石头只是很慢很满的说着自己的诉求。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的时间和一般人不一样，在日月流转中拉扯，不属于自己的时代总是很漫长，他会在每一次掠过星空的时候感受着兽人的喜悲。
但那些情绪太远了，他用尽全力也只是在云端隔雾观花的感受着。他学会了观赏，学会了凡人的处理方式，学会了伸出援手。
可他没有学会把独处的心绪融入人群。就像之前听到的那个词，他多么傲慢啊。
……他真的那样傲慢吗？
看着石头在阴影中隐没的神情，他又怀疑起来。是石头真的太冷漠，还是他感受不到呢？
这一刻千言万语顺着火焰涌上心头，他张口看着石头，却停了下来。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先安慰，还是告诉他想知道的事？
他犹豫片刻，坐直身体，“需要一点时间。审讯至少两轮才能有个结论。
“你先休息吧。”常黎把让机器人送来两床被子，"联盟已经在加班加点了，快的话，明天下午就能出审讯记录。到时候我给你找找。"
石头看看他，又看看花，点了点头，“……好。谢谢了。”
*
“我很感谢你旷课来给我送东西，但是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联盟附近，和羽人相对的龙人空间站里，布里递给元莫一杯热饮，元莫接过来却没有喝，“我不开玩笑。”
他连夜赶过来，满天星辰也洗不去疲惫之色，坐在悬浮椅上看着往外到：“你要是有疑问，可以问叶温。”
提到祭司，布里没有再说什么。窗外的动静越来越近，一个人影冲进来就往元莫身上扑：“老元，你怎么过来了！”
元莫被撞得身体前倾，但是重心很稳，双腿纹丝不动，接住来人，“过来送点东西，你没受伤吧？”
他把人从身上撕下来。拎着帽子转了个圈的打量，“我听说你上战场了？和凯洛贝罗斯一起？”
“对，上次碰凯洛贝罗斯还是十年前呢——好了快放我下来，我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
铎莱尔挣脱捏住脖颈的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等下，你刚刚是不是一只手就把我薅起来了？”
他震惊不已，握住元莫还在高举着的右手，发现手掌已经高过了他的头顶。他摇头，“不对不对，你之前坐着的时候没有这么高！你站起来我比一下！”
元莫拗不过他，站直了，脚踏实地的和他站在一起。这下就连布里也看出了不对。在他的印象里，元莫和铎莱尔一起长大两人形影不离，身形也所差无几，怎么现在看来，元莫竟然比铎莱尔高出一个头！
铎莱尔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你打激素了？”
元莫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
昔日还要踮脚抬手才能做出的动作如今做起来毫不费力，铎莱尔惊讶的甚至忘了躲，捂着脑门喃喃，“生长期这么猛的吗？我天，我怎么就……我也要想办法进生长期！”
元莫眉头一凝，“这种话少说。”
铎莱尔立即闭嘴。旋即他意识到什么，微微蹙起眉头，上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元莫，“怎么，难道生长期还会出意外？”
元莫：“世界上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你真要是有生长期的迹象，记得早点回圣地找叶温就好。”
铎莱尔没有被他带偏，扯住元莫袖口，竖瞳里萦绕着不明的意味，坚持问：“……很难熬吗？”
元莫低头看他，明白他的意思。几天之间爆长一大截，五脏六腑都会跟着移动，更别提关节和骨骼，滋味绝对不好受。
元莫神情柔和下来，他挽起袖子，将手掌伸到铎莱尔面前，莹白的光芒顺着手掌一路向上，他微微笑着说：“我已经熬过来了，现在我能一只手打开布里的头盖骨，你信不信？”
一旁处理这几天堆积的事务，疯狂签字的布里无语抬头，“我可太信了，你们要打去训练室打，放过我的头盖骨怎么样？”
铎莱尔倒是觉着这个主意不错，“老元啊，你是不知道他之前干了什么——我只能说他被发配边境是活该，就这么一头犟驴，我怎么说他都不听！”
布里听他在那柳叽哩哇啦的吐槽自己，忍无可忍的一拍额头，“你们……”
他对着两个年龄只有自己零头的弟弟，憋了半天憋出个不大不小的窝囊火，“你们能不能出去说，好歹别当着我的面啊。”
他还要批文件呢！
丝毫不知道尊老的两人一挥手出了门，但也没真的去训练场。两人加在一起半个月没睡了，刚见面的亢奋劲头过去之后，只剩下数不清的疲惫感。嘴上说着要大战八百回合，实际上随便找一个房间就头挨头的睡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铎莱尔醒来的时候虚拟日光已经照亮了窗外的整座山林。那是龙人空间站堆积的模拟山谷，密密麻麻的稀有林种遍布其中，风一吹，便有如泣如诉的尖啸从谷底传来。
铎莱尔艰难的爬起来。别看元莫平常随地大小睡，其实他才是最爱赖床的那个，每天不挣扎个半小时都离不开床。
只不过他一旦起来了，就又是一条好汉，能够元气满满的出门面对崭新的一天。而元莫一向是起得早，默默地起床，默默地晨练，默默地学习，以及默默地随时随地补觉。
今天也是一样。铎莱尔摸着凉下来的另一边床榻，滚来滚去换了好几个姿势，把双手往肚皮上一塞，咕哝几声，又不知春秋的一般睡了过去。
回笼觉真的很养心情，铎莱尔感觉自己就像反复回锅的小笼包，终于在最好的火候出了锅，整个龙都是舒展的，一屁股坐在元莫身边，扒拉他的终端，“早啊老元。”
“你该说午安，”元莫幽幽到，“已经是联盟时中午了。”
铎莱尔拍拍脸，“我说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困了，感情是睡够了。你不会又是一大早起来的吧？”
元莫：“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黏在床上就下不来？”
铎莱尔稀奇，“你一个站着都能睡着的人怎么好意思说我的？我是黏在床上不肯下来，你呢，除了床哪里都愿意粘着，要我说你就不应该要装床，床反而阻碍了你的补觉大业。”
元莫正视他，“你这张嘴真是生的好啊，一点闲工夫都没有。”
“实话实说，你还有意见了。”
铎莱尔抓起几个加热的肉蛋卷往嘴里塞，热食的滋味好极了，他给元莫递过去几个，遭到拒绝之后便把整盘塞进嘴里，就听元莫在背后冷笑，“我说的是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喊‘白跑一趟白跑一趟’，一整晚都在嘀嘀咕咕，嘴可是一分钟不肯下班。”
他伸手按住想要跑的铎莱尔，“你告诉我，什么叫‘白跑一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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