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卓琰早就学会了面对数不尽的失望，比起无处不在的长老为难、时时刻刻的身份危机，找不到资料的失望才是他最熟悉的东西。
所以诺卡堵着鼻子下来告诉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失态，只是反复的看着体检单：“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这边没有了。”诺卡声音闷闷的，“他的大脑不知道改造过多少次，保险数量堪比军部防火墙，我是没办法撬开他的嘴了。”
元莫听见了，抬头问：“需要帮忙吗？”
理论上来说，他们和卓琰的交易已经结束了。象人族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没有将随亚加一起被带走的黎黯林晶全部侵吞，剩下的随押送船一起被他们截获了。
而卓琰的人遵守承诺，一克都没要，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他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卓琰抛出的另一个“诱饵——当年人类飞船上装载的黎黯林晶重量远超人们想象，绝不只有槐南空间站的“这么点”，剩下的估计被藏起来了。
被谁藏起来？自然是当年把晶体送回槐南的那个人。只要找到那个人，就能找到剩下的黎黯林晶。
卓琰没有拿出具体的情报来源，但是他说的太过笃定，元莫选择相信他一回。数百斤的黎黯林晶足以引发一场星球战争，值得他留在这里，探寻到底。
元莫：“或许可以让他见识一下龙族的威压，并非吹嘘，我的血脉的确要纯一点。”
卓琰做了个请的手势。
半个小时之后，元莫走下来，遗憾的摇摇头：“抱歉。威压已经到了极致，再加他的心脏就炸了。”
铎莱尔不信这个邪，戴上耳机窜了上去，同样铩羽而归，脸上写满了无语：“我第一次见到把自己大脑改造成蜂窝巢的兽人……他自己不瘆得慌吗？”
众人把目光投向常黎。他一摊手，“我有这个本事早就去试试了。”
铎莱尔漏出个讽刺的笑：“他倒是对自己狠，我估计做了得有几百次的实验，才能把脑袋凿成那个模样。”
卓琰不予置评。无论什么模样，亚加都活下来了，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追评。死去的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个地方当宇宙垃圾呢。
他拉过一个屏幕，拨通了某个通讯号。
大家明白，现在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柯莱特的脸庞不出所料的出现在屏幕里，写满了疲惫和困倦，看得出来这几天过得不怎么样。
或许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卓琰开门见山：“教授，方便说话吧？”
“我这边已经做到了答应你的事，但是在把他送上审判庭之前，我们需要从他脑子里挖一些事。”
他在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意思很明显了。柯莱特沉默片刻，消失了几分钟，再次出现的时候神色更狼狈了，但是语气坚定起来：“我懂你的意思，你们想用‘项目’的手法，进入他的脑子？ ”
“——我不会干的。”不等卓琰回答，他就斩钉截铁的说。
坐在这里的一圈人不能说对彼此很熟悉，但好歹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对性格多少有了点基础的了解。这句话一出，卓琰他们看着对面的眼神，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在推拒，他是认真的。
他想把事情、把罪恶结束在那场战役里，然后埋葬这些过往，就像群星埋葬尘埃，新的月亮埋葬太阳。
卓琰心底不知怎的冒出这句话。
他凝视着那双眼睛，耳边是铎莱尔的劝告，他发现自己耐心的不可思议，这个时候，或许离那些事情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着急，会急不可耐，甚至想要把一切挡在面前的人或事统统干掉。
但他没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在盘算怎么劝说柯莱特，怎么在事情结束之后安排这些跟着他叛逃的人……他好像用一种后天训练出来的品质抑制住了人类对于目标的渴求。
可当他低头看着桌面上那双手的时候，他又不确定起来，那双手在颤抖。
他还是会想念、会期待的吧？
……应该？
那一个着急的人会做什么？
他突然抬起头，打断了屏幕两边的拉锯战：“教授，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您也应该理解我的。”
“我现在非常着急，”卓琰用平静无比的语气说着这句话，“我必须要从亚加·扪的脑海中发掘出一些前尘旧事，如果做不到，那么您也应该会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画面。”
柯莱特和铎莱尔都看向他。相较于铎莱尔挤眉弄眼的小声蛐蛐“让我再说两句”，柯莱特神情愈发坚定：“我已经见过太多不想见的场面了，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的人生结束在某一个之中，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威胁我的筹码。”
“这个筹码是你送到我手里的，教授。”
卓琰点头示意，然后拉过正打通讯的常黎，问他：“常长老，常副校长，劳驾你告诉我们，亚加·扪脱罪的可能性有多大？”
常黎看了一眼柯莱特：“比较难，但是不是没有机会。《联盟战争法法案》里面的最新规定，有重大贡献、年纪超过一百七十岁的战犯可以酌情考虑服刑方式。”
“亚加还不到一百岁！”
“但是他重伤，在异域受的伤，这个伤势要是说不清就不能对他进行审判，可以拖一拖。”
“拖一百年？”柯莱特还是被这群政治家的无耻震惊到了，“这不成了免死条例吗？联盟法庭不可能没有遏制方法的吧？”
“有的，有很多。”卓琰接话，“但他的意思是，他可以拿重伤这件事当借口，拖上一百年。”
重点不在于条例，而在于使用条例的人。这方面柯莱特还是反应迟钝了点。
“我也会找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的，我保证，他会活的比任何一个实验耗材活的都长。”卓琰作总结。
他满意的看到柯莱特的脸色崩坏了，也是，没有人能见到好不容易打倒的、背叛过自己的仇人逍遥法外还能不动容的。
卓琰微微一笑：“您要是没有意见，我就把他送回去了。”
“你答应过我……”
“我抓到了，我已兑现承诺。送他到联盟是另一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元莫左看右看，叹了口气，对柯莱特说了句话，很有水平的成为了最后一根砸死骆驼的稻草：“我会申请他的人身保护令，同时禁止你探视的。”
“……”
隔着屏幕众人都能看见柯莱特头顶的青筋，尾巴不受控制的乱打，险些把那边的实体屏幕打穿。
他深呼吸几下，关了视频。但是不到五分钟，又打了过来：“我需要机器。”
“最快速的方式是从槐南的空间站拿一部分过来，我会告诉你们具体在什么地方，我还需要一些药物，单子会列出来，你们自己找！”
说完他就把通讯再次挂断了。这次非常坚决也非常干脆，怒气值可想而知，但没人在意。世界就是这样子，情绪价值和情怀总要排在利益之后的。
或许还是在意的，毕竟良心不是很多，但是多少有一点。因此铎莱尔见到柯莱特真人的时候不免心虚：“教授，日安啊。”
柯莱特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卓琰觉得他应该早一点学会认命。这样会好受很多。
他和柯莱特对视一眼，随后错开视线。
从空间站拿东西当然是常黎派的人，他站在那里没有像是在思考什么，回过神来听见柯莱特到：“……所以我需要的是这些空间站的旧型号的机器。”
“这和在空间站的时候，内外体舱的原理有什么不同？”
“范围不同。”柯莱特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当时的那个是自由发挥，因为没有人知道一个人属于自己的节点在哪里；可是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是具体的，我们总不能从记忆的最开始一直看到现在。”
“我记得你之前说记忆内外的时间流速可以调整，如果真的看完一个人的一生，需要多久？”铎莱尔有些好奇。
柯莱特说：“一辈子。”
“什么？”
“如果你能完整的看完一个人的一辈子，你也就疯了。你的一辈子自然就到头了。”豹人警告他不要打这个主意。
他们进入一个小型基地。这里也是仿照槐南的空间站建设的，从布局到打光，只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柯莱特告诉他们，这是十几年前空间站的布局。他会尽量将亚加脑海中的时空拉回到当年，找到把黎黯林晶带回去的那个人是谁，以及后来去了哪里。
“前提是这一切是值得的，”豹人实在不想再次亲手操作这个项目了，他最后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当年那个人会藏起来一部分黎黯林晶吗？如果他毫无保留，那么我们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我对于豹人军队的纪律性毫不怀疑，教授。”
卓琰冷冷道：“我只是能确定一个人，一个兽人，还是一个在外做了二十年调查员的兽人，不会把底牌全部交出去，不是吗？”
基友说有点乱，说一下其实铎莱尔他们不知情到底是谁送回去了黎黯林晶，只有卓琰能确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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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威胁豹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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