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起了个大早,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去了云来客栈。她打算告诉元鸿,她要同他一起回北辽。
从酒肆到客栈,平日里一炷香的工夫,五姑娘竟走了一个时辰。她以为自己下定决心。之后便不会再纠结,却不想越临近客栈脚步越是沉重。
磨磨蹭蹭终于到了客栈,五姑娘在顶楼走廊的尽头找到了元鸿的房间。
房门紧闭,五姑娘杵在门口并未急着敲门。她心中很清楚,推开这扇门,她就再无选择的余地了,她面临的将是许多的未知,未知的好、未知的坏、未知的人和事,而她的人生里从此便再无南风、骰子和结巴。
犹豫不决时,房间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五姑娘把耳朵贴近房门,那声音清晰起来。
“都安排好了吗?”是元鸿的声音,如丝绸般华贵的嗓音透着莫名的冷硬。
“都已安排妥当,只等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全身而退。”五姑娘一惊,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王富贵!
“明日便要离开了,也不知五姑娘会不会同我一起走。”
“公子,不是老奴说您,拿下潼丘之后您就该返回北辽,可您偏要来这世安走一遭,您可知这儿有多危险,您是一国之君,万万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置身于险境啊。”
五姑娘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国之君?潼丘?王富贵?元鸿......”他们的谈话让她莫名地心惊肉跳,可她又实在想不出王富贵和元鸿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房中的声音突然消失,片刻之后,房门猛地被打开,五姑娘尚未看清眼前人的面目,就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利剑已稳稳横在了自己的肩头。
五姑娘屏住呼吸,顺着剑刃一寸一寸地看过去,持剑之人正是元鸿!
“五姑娘?”元鸿怔了一瞬,慌忙收了剑,柔声问道,“来了怎么不进来?是不是吓到你了?”
说着,迅速把五姑娘拉进屋里。
五姑娘木然地跟着元鸿进了房间,她只知道他是个行踪不定的生意人,却不知他的剑竟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王富贵关好房门,转身的瞬间面露杀气。
他阴声问道:“五姑娘可是听到了什么?”
五姑娘看了看王富贵,又转头看向元鸿,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王富贵在元鸿身边耳语了几句,元鸿眉头一紧,抬手打断了他。
五姑娘冷冷说道:“王掌柜不必急着杀人灭口,起码也要让我死的明白些吧。”
元鸿语气轻柔道:“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你半分。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
五姑娘冷眼看着元鸿,道:“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他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们来到世安城究竟想做什么?请你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与我听!”
元鸿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原本想,若你愿意跟我走,回去的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不曾想今日被你撞破......五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既然喜欢你,就不能对你说谎,我是北辽的皇帝,我的名字叫拓跋鸿。”
五姑娘只觉双膝一软,幸而及时扶住桌角才没有摔倒。
元鸿接着道:“两年前,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还叫拓跋鸿,回到北辽之后,我便下令北辽所有皇族都要改拓跋为元姓。因为遇见你之后,我愈发地喜欢上了南梁,它的一切都令我痴迷,我想要完全地拥有南梁,因为它现在的主人根本不配占有它!为了这个目标,我一直在努力。我在南梁安插了许多眼线,王富贵也是其中一个。攻下潼丘后我本应返回大辽,可我十分想念你,我想你能够陪我回大辽,我想你做我的妃子,所以不管有多危险,我都要来世安试一试。”
五姑娘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王富贵目光阴恻:“五姑娘是聪明人,我大辽铁骑踏破世安不过是旦夕之间,跟着陛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五姑娘握着桌角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冷冷说道:“我喜欢的是商人元鸿,而不是什么北辽皇帝。我这样的寻常百姓,只想过安稳的生活,你说的福气,我消受不起!”
多年的生意往来,王富贵自然知道五姑娘的脾气,见威胁不成忙缓了语气说道:“这两年我与公子书信往来,公子在信中总会问及姑娘,并要我暗中多加照拂,五姑娘,我们公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五姑娘转头对元鸿说道:“元鸿,两年前你突然来到我们酒肆,我便对你一见钟情,我承认这辈子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男子,器宇轩昂、光彩照人,可是我是那么平凡,站在你的身边,我就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你说来年的春天还会回来看我,所以一开春我便日日在门口守望。你说我穿那身水蓝色的裙子很是好看,我便把它熨烫得平平整整,只待再见到你时,穿上给你看。你一年不回来,我就再等一年,春天不回来我就等到夏天、秋天。那天,听到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犹豫了好久也挣扎了好久,终于决心放弃我在世安的一切要跟你走,不管前面是悬崖峭壁还是鸿沟巨壑,我都不在乎。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哪怕有一日北辽攻破了世安,我也要留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
“五姑娘......”元鸿哽咽了。
“元鸿,你已经抢走大梁那么多座城池,为何还不满足呢?”
是啊,他为何还不满足呢,他效仿南梁改革官制,迁都洛邑推行大梁文化,他甚至改姓为元,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北辽更强大。他与她不一样,她的心中可以只有他一人,但他的心中装的是整个北辽。
五姑娘心灰意冷,转身对王富贵说道:“王掌柜,动手吧。”
王富贵看向元鸿,等待他的旨意。
元鸿缓步走到五姑娘面前,伸手想触碰五姑娘的脸,却在半空僵了僵,又颓然放下。
他的目光里翻涌着万般的不舍,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不管我是元鸿还是拓跋鸿,我的心里始终有你......你,走吧。”
说着,侧身让开。
五姑娘咬着下唇,眼眶泛红:“你不杀我,就不怕我去报官来抓你?”
“你不会,不能与你成为一对鸿雁,我们起码还是朋友,你不会这样对待朋友。”元鸿苦涩地说道。
五姑娘摇摇头,决然说道:“元鸿,自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再无可能!他日若北辽兵临城下,再见时我们就是仇人!”
元鸿看着五姑娘毅然离去,愣了片刻忽然一声轻笑:“我不会与你为敌的,这世安城,就当是我欠你的聘礼。”
出了客栈,五姑娘快速来到大街上,街市上人来人往,谁都不会想到,再寻常不过的客栈里方才正在密谋着一场战争。
她强撑着一口气走出了好远,直到拐出五六条巷子,才垮了下来,在元鸿面前时那强装出来的镇定气势刹那间荡然无存。
这些政治上的争斗她听一听都觉得胆战心惊,更是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置身其中。
她扶着街边的一棵垂杨柳慢慢坐下来,待呼吸渐渐平稳,方才浆糊一般的脑子也清明起来。
她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觉得元鸿真的就好像一只鸿雁,忽地飞进她的心里,又忽地一下子飞走了,甚至把她对他的喜欢,也一并带走了。她曾经对他那样执迷,可此刻她只有心悸却没有心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过元鸿。
她不想回酒肆,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跟他们解释,到现在她都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像一切还没开始便就结束了。
可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恍惚间,耳边突然想起一个声音:“......最高的那座山峰上有一座废弃的道观,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去那找我......”
五姑娘抬头望了望日光,像被摄了魂一般向城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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