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添丁进口两相和

朗月茶楼。

肖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镯子,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幅幅无声的画面:被熊熊烈火焚烧的房屋,被鲜血染红的护城河,贼人狰狞的面孔,残破不全的尸首......肖屹置身于这样的混乱中不知所措,紧张、害怕、恐惧、慌乱......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仿佛又闻到了那熟悉的血腥气,浓重得令人作呕,令人无法呼吸。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可他却像被施了魔咒一般抽不出身来,直到耳边突然响起那一声凄厉的叫喊:

“快走——”

他这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肖屹慢慢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将镯子握进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他疲惫地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那最后一幕。

娘亲从手腕上褪下这个镯子塞进他的手中,依依不舍地说道:“止儿就交给你了,带着她去栖凰山,记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妹妹,她睡得依然香甜,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哭着求娘亲:“娘亲,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妹妹不能没有娘亲,我也不能没有娘亲。”

“娘不能走,娘要留下来陪着你的父君,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母亲奋力将他和妹妹推进暗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暗道的门缓缓关上,无力地喊了一声:“娘——”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肖屹的思绪,他赶忙擦去眼角的泪,缓了缓心神,才说道:“进来。”

凌尘推门而入,来到肖屹身边恭敬道:“公子,您找我?”

“嗯,”肖屹把镯子放回锦盒,又指了指旁边的匣子,道,“明日一早你就把这些钱给五姑娘送去吧。”

“好,”凌尘拿起匣子,见肖屹欲言又止,又问道,“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肖屹垂下眼帘,严肃说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可谓是忠心耿耿,无论我让你去做什么,无论所做之事是好是坏是错是对,你都从不过问。凌尘,若是有一天我要你帮我做一件大事,这件事可能会让你没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还会去做吗?”

凌尘不假思索道:“会!不管何事,公子只管吩咐便是!”

肖屹点点头,打量着凌尘感慨道:“我记得四年前在大街上,你拦住我的马车问我要东西吃,那时候你的个子还没有那马高,如今也是个大人了。”

凌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那时候真是饿得急了,见公子的马车甚是华丽,想来里面坐的应是个大户人家,便斗胆......斗胆拦了您的马车。”

肖屹赞许地点点头:“我看中的便是你人小胆大。我那时身边的确也需要有一个人帮衬,我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你也如同方才那样,想都没想便说愿意。这些年,你可曾后悔过?”

“不曾有过一丝后悔!”凌尘答道,“若非公子怜悯,凌尘早就饿死了,还哪有机会见到今日自己十七岁的模样!公子好吃好穿地供着我,还着人教我武功,我感激还来不及,哪能后悔!”

肖屹轻叹了一声:“可是我救得了你一个,却救不了整个大梁的穷苦百姓啊。”

凌尘思索着肖屹的话,突然明白了他口中的“大事”,他压低声音道:“公子刚刚惹恼了老爷,现在绝非动手的好时机,不若再耐心等等?”

肖屹把目光投向窗外,喃喃说道:“眼见着又是一年春天,不能再等了......”

凌尘闻言,“扑通”一声伏倒在地:“凌尘誓死效忠公子!”

翌日一大早,凌尘就把银子给小五送了过去。

小五酒肆的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就等这银子一到便齐齐冲到醉香楼去赎人。小五坚信人多力量大,所以把凌尘也一同拉了去。

事实证明小五是对的,这一次,醉香楼的老鸨乖乖放了人。

小五挑了个良辰吉日让骰子和欢儿成了亲,特意请了肖屹和肖凝兄妹二人前来观礼。

那一日,大家都喝得烂醉无状,连一向沉稳端庄的肖屹也未能幸免。

肖屹搂着小五的脖子,醉醺醺道:“五姑娘,我好多年都没有这样高兴过了,肖某今日,十分开心!痛快!多......谢!”

小五摆摆手,目光迷离:“肖兄客气了,只要你愿意,今后这小五酒肆就是你的家,你到了我这就如同回了家,咱们这酒,随便喝!”

“好!”肖屹大声说道,“今日你这话我可记下了,你可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字还未说出口,小五一个酒嗝涌上来,吐了肖屹一个满怀。

骰子和结巴还在口齿不清地行令划拳,南风早就醉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肖凝则闭着眼睛仰靠在南风的背上,手里拿着个酒壶还在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曲儿。

凌尘见肖屹和肖凝许久未归便前去酒肆寻人,推门瞧见这等狼狈场面,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在新娘子的提醒下,叫了辆马车把肖屹和肖凝拉回了茶楼。

自打欢儿同骰子成亲后,小五把大家的伙食费翻了一番,并且叮嘱南风鱼肉蛋每日必须得有一样,酒肆的伙食比从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吃饭时,小五总是把好吃的摆在欢儿的面前,欢儿不吃饱绝不让几个男人动筷。

小五听骰子说,欢儿半夜里经常饿醒,于是又隔三差五地买回来暄软的糕饼送进欢儿的屋里。小五从不许欢儿做重活累活,每个月,还会按期请恒安堂的郎中来给欢儿把脉听诊,听到郎中说“母子安康”的时候,小五便会抚着心口窝笑道:“甚好,甚好!”。

再过几个月小五酒肆便又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小五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她养过小猫小狗小兔子,还从没有养过小人儿。她觉得骰子的孩子必须是幸福的,不管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不会让他再吃自己吃过的苦,所以在它还在它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小五就对欢儿很好。

欢儿是个心明眼亮的人,自从她进了门,小五总共也没有跟她说过几句话,但她知道小五这个人心地善良、心思细腻,是个名副其实的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欢儿也很感激小五,酒肆里的事情她总是力所能及地去做,小五骂骰子不知道心疼媳妇的时候,欢儿总是笑着说道:“不碍事的,现在多活动活动,将来也容易生。”

小五见她闲不住,便问道:“你既然闲不住,那愿不愿跟着我学酿酒?正好我也缺个人手。”

欢儿受宠若惊:“我也可以吗?”

小五道:“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我可以你为啥不可以?”

“我当然愿意!”欢儿使劲地点头。

小五发现欢儿其实很聪明,教给她的很多东西她只一遍就记住了,最重要的是她会写字,只这一点就让小五对她另眼相看。每天晚上打烊后,欢儿都会把小五教给她的东西工整地誊写在一个本子里,每隔几日,她还会拿着本子去找小五核对。

小五指着本子第一页上的几个大字问道:“这几个字怎么念啊?”

欢儿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小五:“小五酿酒秘籍。”

小五跟着念了一遍,冲着欢儿竖起大拇指。

欢儿很快便学会了酿酒,尽管酿出的酒色泽不太好,但毕竟是她第一次独立酿造出来的。

欢儿斟了一杯酒第一个敬给小五,小五轻抿了一口,眯上眼睛,表情难以捉摸。

欢儿忐忑地问道:“五姑娘,怎么样?”

小五睁开眼,学着夫子的样子,摇头晃脑道:“浓而厚,醇而柔,香气成熟,诸味协调。”

欢儿有些着急:“五姑娘,你说的这些话是啥意思呀?这酒到底能不能喝?”

南风一旁笑着解释道:“她的意思是,你酿的酒很好喝!”

欢儿不敢相信,严肃地看着小五:“真的吗?五姑娘!”

小五点点头:“尚可,虽然还有很多需要改进之处,但毕竟是第一次,你比我那时候已经是强上很多了。”

“谢谢、谢谢,多谢五姑娘......”欢儿欢天喜地。

小五对欢儿的夸赞是越来越多,她甚至常常觉得欢儿嫁给骰子真是便宜了这小子。

欢儿学会了酿酒,结巴也不闲着。结巴按照南风的法子每日含着碎玉练习说话,起初不适应,舌头上经常起舌疮,但渐渐地,口吃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渐渐地,就能连成完整的句子了。

不知不觉间,寒冷的冬天就过去了,日子踏实、平静而又充满希望。

肖凝到小五酒肆去送信,说是过几日肖屹要去山里的茶园采购一批新茶,想要邀请酒肆的人一起去茶山采茶踏青。

骰子和结巴要留下来照顾生意,欢儿有了身孕也不方便,最后小五决定和南风一同前去。

小五自嘲道:“我从未去过茶园,更别说采茶了,也不知道我这粗手笨脚的会不会把那娇嫩的芽尖都掐坏了。”

南风撇撇嘴道:“你现在都开始带徒弟了,还说自己笨,过分的谦虚就显得拿乔了。”

小五笑起来:“哎呀,徒弟现在都开始反哺师父了,你没听说欢儿最近在教我识字吗?”

南风点点头:“倒是听说了,不过我真是奇怪,我之前说要教,你死活不学,为什么欢儿教你就肯学?”

“这你就得问问你自己了!”

“我?”南风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会,道,“我还真是想不出来,恳请五姑娘指点。”

“你教我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小五学着南风的样子,粗着嗓子道,“这是山,大山的山,来跟我读,山——”

小五又学着欢儿的样子说道:“欢儿教我的时候会这样说,五姑娘,你看那远处的山峰,中间的那座高一些,两边的就矮一些,你看像不像咱们写的这个山字?她这样一说我便记住了。”

南风承认道:“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我的问题,那你现在都学会写哪些字了?”

小五伸出食指蘸了蘸茶杯里的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南风。

南风惊喜地看着小五。

小五得意地看着南风,说道:“我写的最好、最熟练的就是这两个字,南风,万一有一天我们走散了,我就到处去贴告示,你看见了就知道是我在找你了。”

南风一把将小五拦在怀里,喃喃道:“我们不会走散的,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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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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