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将近，宫中遵循禁火冷食的习俗，御膳房早早便开始忙碌起来，为皇帝和嫔妃们精心准备寒食粥。
杏仁选用的是季县出产，将其仔细地去皮后，放入石臼中慢慢捣碎，直至成为细腻的杏仁泥。把圆润饱满的糯米淘洗干净，浸泡在清水里一个时辰，将沥过水的糯米放入锅中，用小火慢慢炖煮。当糯米煮至七八分熟时，再将捣好的杏仁泥缓缓倒入锅中，同时用勺子不停地搅拌，让杏仁的香气与糯米充分融合。
此时，锅中的粥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乳白色，散发着杏仁独特的清香。最后加入适量的饧糖，饧糖在锅中慢慢融化，给原本清淡的粥增添了一丝甜味，也让粥的口感更加绵密醇厚。
寒食粥会被盛入白瓷陶罐，装进食盒，由侍女们依次送到皇帝和嫔妃宫中。
梁淑容宫中的侍女珠玉来取食盒，正欲走，却被几个姐妹拦住了去路，“珠玉姐姐。”她们将珠玉引到一旁，互相之间使眼色，似在商量些什么，却半晌没得出个结果，珠玉语气冷淡地问：“什么事？”
长相较年幼的那个侍女被推了出来，四顾无援，于是只好生涩地开口，“我，我们就是听说……六殿下得了‘顽疾’，可便知道是什么样的‘顽疾’？”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珠玉昂首，睨她一眼，冷笑道：“你既问了，那就是不便知道。”她将眸子轻轻眯起，看别人的时候更觉凌厉，“且不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妖言’，贵人之间的事，岂是我们这等下人该议论的？”
小侍女羞愤地脸都快憋红了，一恼便要哭，被她身后的侍女香萝揽住，香萝替她顺气，转头责怪珠玉道：“你说话也太重了些，大家都是一个院子里出来的侍婢，不是亲姐妹也胜似亲姐妹。深宫之中日子乏味，大家不过是想听个乐子罢了，你着实有些过于死板了。”
珠玉听完这些话，上下打量她，冷笑更甚，“别在这儿惺惺作态装什么好人了。你家娘子难道没教过你，好奇害死猫吗？”说罢就拂袖离开，徒留几人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姐姐，她好生得意！”说得虽然愤愤，却带着掩不住的醋意。
香萝看着珠玉的背影，咬牙说：“她运气好，一开始就被分派给嫔妃，现又晋升为小殿直，不像我们，侍奉的都是美人、才人，每日做的还是端茶倒水的活计……”
大家沉默片刻，有人再次挑起话头：“话说，六殿下已经许多天未露面，怕是真得了什么‘顽疾’？”
“你还不明白？‘顽疾’什么的，都是说辞罢了。”
虽然珠玉留下一句“好奇害死猫”，但是有些东西偏生躲不掉，几人凑头又能谈论起来。
“前几日春会回宫，淑容娘娘在阶前打了六殿下，当时可是好多侍从都看见了。”“六殿下那时也并不像顽疾缠身的样子。”“六殿下被娘娘打后大笑又大哭，大家都说他这是疯魔了！”“可春会时太医去给六殿下看病，还是太子殿下请去的，传言只是风寒罢了。”“哎，你们知道漆兰吗？太子殿下宫中的侍女，是我的姊姊，当日就是她给六殿下守夜，她同我说，那时六殿下大半夜呆坐在榻上，看着很是瘆人呢！”
“说我呢？”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平地炸响一道惊雷”与“背后语人闲话被听到”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实则说话之人言语温和，并无责问之意。
围在一起的几个侍女猝然跳开，惊惶地转身发现竟是六殿下本人，于是参差不齐地欠身行礼。
晏临溪笑眯眯的，示意她们免礼，却也不愿意放人离开，踱到香萝面前，俯身问：“说什么了？我也很想知道，嗯？”
香萝惶恐，口中说着“知错”和“饶恕”，作势就要跪下去，却被晏临溪一把搀住手臂。他心中纳闷，“错在何处？我何时定过你的罪了？只不过这宫中着实无趣，想听个乐子罢了。”
香萝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六殿下定是听见了她们的闲话，而且几乎是全听去了，她们百口莫辩。
晏临溪缓缓伸出手触碰她的面颊，惊声道：“难不成我是什么丑陋恶鬼？怎把你吓得这般？还是说……你也有什么‘顽疾’缠身？”
这次晏临溪没能及时扶住她，她还是跪了下去，哆嗦着说些令耳朵起茧的话。晏临溪了无生趣地叹气，挥挥手便离开了。
宫中沿径的草木都被修剪得干干净净，见不到一点儿旁枝横蔓，连根狗尾巴草都找不到，宫中的人更是无趣，千篇一律，好不容易碰到几个活泼些的，一见他就成了天聋地哑，半晌蹦不出一句话，也不嫌闷得慌。
“京中真是不及北疆半分……”晏临溪将手枕于脑后，他有些怀念上一世的军旅生涯了。
虽然晏临溪自己一时也难以接受，重生一事，说起来匪夷所思，但确确实实已然在他身上发生了。
他既没能转世投胎，也没能忘却前尘。回想当初，孟婆递上的那一盏汤药，仅仅模糊了阎罗殿上对谈的记忆，而往事依旧清晰可辨。
如今重走人间一遭，实在让他为难。于晏临溪而言，死了反倒是好的，不必再经历人世的纷纷扰扰、爱恨情仇，他可以在无尽的宁静中，忘却一切，获得真正的解脱。可如今，命运却又将他重新推回这喧嚣的尘世，让他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些曾经熟悉又陌生的人和事。
早该放下的——那些过往的执念与悲痛。
譬如他的生母梁氏。
前世，她在晏临溪西征乙宛时就已病逝，晏临溪策马日夜兼程赶到京都，也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留给他的，只有一块被呈放在陵墓享堂中的灵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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