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雪峰峰主清辉剑尊已多年未出山，有人说他在等一个，也有人说他早些年落了暗伤在养伤。
作为剑尊唯一的弟子，沈追年觉得传言离谱。
沈追年每次见清辉剑尊都觉得他比剑还冷，没有情绪，没有回应。
“师尊，弟子奉四长老之命下山，特地来向您辞行。”沈追年跪坐蒲团上，玉色的瓷杯在指尖移动，随着他的话说完，一杯新泡的清茶推到了面前的男人面前。
清辉剑尊背对着他，十分专注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半截断剑，数十年皆是如此。
沈追年不知道剑的主人是谁，从他拜入剑阁起，它就挂在这里，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传说剑阁本没有栖雪峰，是清辉剑尊年少时日日练剑劈出来的。可沈追年在这十二年里从未见他出过剑，不知断剑是墙上那把，亦或是面前这人。
“师尊，五长老命灯熄灭了。”
清辉剑尊顿了一下，“知道了。”
“是。”
沈追年注意到残剑剑柄上挂着一个神鹿玉佩剑穗，十分眼熟。他在澄心镜幻境里看见的少年破落的华服一角纹着同样的神鹿纹样。
“弟子在澄心镜中看到一位和弟子年纪相仿的人在此渡劫，莫约十四、十五道雷劫。师尊可知那人是谁……”
“不知。”清辉剑尊直接打算了他的话，不欲多说。
“弟子告退……”
“他死了。”清辉剑尊又忽然改口，说完用灵力气浪将沈追年推出房外，拭剑轩的阵法随之启动，拒绝任何人探访。
那个少年究竟是何人？这是沈追年第一次看到剑尊如此情绪波动。
“师兄，你这是要找师尊？”栖雪峰的小师妹打断了沈追年的思绪，她再看了下拭剑轩开启的阵法，“看来是已经见过了。”
“嗯，来向师尊辞行，准备下山历练。”沈追年低头看着手腕上多出来的墨线以及它延伸的远方。
“历练又不急着一时，今天可是腊月二十九除夕诶。你明天再出发吧。”小师妹拉着沈追年来到剑阁最大的练剑台，不知为何这里的人比往日要多，而且大多数人都没有在练剑，时不时抬头看向天空。
“妙法宗好像研制了个能放俗世烟花的法器，说要在今晚放。据说整个仙门都能看得见。”
“除夕……”仙门中人大多都是早早离开了俗世，对于这些节日早就没有感觉，沈追年也很久没有见过除夕的烟花了。
“会茗轩中的事情都传遍了。”小师妹将他拉到一个略微僻静的绝佳观景台，突然问道，“师兄，你下山是要找云渺君吗？”
“不是。”
小师妹紧张地追问道：“师兄你对云渺君是什么感觉？”
“前辈。”沈追年对云渺君的态度其实不太好，若是他用救命之恩要求结契，他会欣然同意。但云渺君偏生要给他一份救命之恩，然后反过来用宗门长辈的性命做要挟，逼迫他不得不随他心愿。
沈追年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轻视的感觉。
“师兄你绝对不可以喜欢云渺君。传说他起码有一百多岁，而且还其貌不扬，而且是个流连风月场的浪子。你一定玩不过他的，千万不能被他虐心虐身，然后被玩腻之后一脚踹开。”小师妹像是已经想象到了那个场面，可爱的娃娃脸皱成一团，实力表现她的抵触，“到那时剑阁一定会被整个仙门耻笑的。作为你的小师妹，我一定会被嘲笑得抬不起头。”
“……苏渐霜，你如果再不突破练气的话，谢尘师兄现在就会来嘲笑你。”沈追年没好气道。
渐霜无视这句话。
“对了，师兄我给你准备了一点带在路上消遣的东西。”渐霜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储物纽扣。
沈追年将灵识稍微探进去，《云渺君那夜和合欢宗女修相谈的一百个姿势》、《云渺君和妙法宗男修那一夜》等等，差不多有个百来本。
“污言秽语！”沈追年涨红着脸，下意识想将这烫手山芋丢回去。
“师兄把这些看完就不会上云渺君的当了。如果能把云渺君甩了就更好了。”在渐霜畅想美好的未来的时候，沈追年忽然觉得这个纽扣还是不还回去比较好，他找个地方放一簇火烧了一了百了。
渐霜像是猜到了沈追年的想法，表情一变，“这些可是我攒了好就才集齐的全套，如果师兄毁了的话，我就跟着它们一起死了算了。”
嗜剑如命的剑阁怎么会招来这么一个奇葩的弟子啊。
“你！”
“三……二……一，新年啦！”
沈追年训斥的话被吞没在绽放的烟花中，见着大家高兴的氛围，他暂且放过了渐霜。
“谢师兄在山下定了酒楼，师兄要不要一起去，正好给你践行。”
“不必。”
沈追年不爱热闹，渐霜没再强求，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酒袋和一个茶杯丢给他。
“师兄光看着怪惨的，我这只有茶，你就将就着喝吧。”
说完渐霜便跟着相好的几个同门下山去了，练剑台一下空了不少。
沈追年去了剑阁最高的山峰看烟花，或许是离得近的缘故玄色的练功服被染上了烟火的颜色，冰冷的剑染上了人情味。
他想起了还未入剑阁前的那年除夕。
“仙人您也信神明吗？”小追年看着男人将斟好的酒撒落地面，好奇的问道。
男人像是透过酒在空中落下的一瞬间，在回忆着什么，“不过是习惯使然。”
入剑阁后，沈追年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了。
溟光蝶形成的墨线连接的两端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在绚丽的焰火下，将新斟的酒/茶撒向大地。
云渺君/沈追年：“敬皇天后土，求来年风调雨顺，无灾无难。”
*
第二天一早沈追年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离开了剑阁，带着贴身佩剑和一些应急的东西，循着墨线出发了。
四长老以前授课的时候讲过，仙门占七岛三海，其中以剑、法、医三宗为首，之下有几十个中小型宗门，就算加上散修，仙门也不过不过五千人。仙门外是由凡人建立的诸多王朝。仙、人两界中由一道巨大的法阵隔开，若非达到化身境界拥有手撕空间的能力，一般人只能通过特殊的信物穿过。
沈追年一路御剑往南飞行，循着墨线来到了医宗百草宗山下的一座村落。
“春不见。”这个村落的名字，百草宗庇护下城镇都是以药草为名。
沈追年还没进村便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感觉，腰间的佩剑微颤，提醒着他此地有危险。
也正是此时，沈追年腕上的墨线处传来痛意，像是极细的丝线嵌入血肉的感觉，在空中的墨线凭空荡起像水纹一般溶在空气中。
看来五长老的线索就到这了。
沈追年也就提着剑进了村。
“老人家你看到过一个看起来莫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吗？气质文雅，背上背着一把巨剑。对了他身边还有两只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蝴蝶。”
老村长咳嗽了两声，才发现一旁的沈追年，一脸茫然的问道，“小子你说什么？”
沈追年渡了点灵力给老村长，见他脸色好些了才再次重复了一遍。
“啊？哦你是不是村里书生家的那个儿子，你爹搬走了！”
看来老人家听力不太行，沈追年笑了笑，打算再去找其他人问问情况。
“诶！”沈追年起身的时候，老村长伸手拉住他的衣摆，人没喊住，反倒把他自己带著往前栽去。
幸亏沈追年反应快，转身扶住了老人家。
老村长猛地抽搐，沈追年不懂医术只能先暂且将人放回躺椅上。这个离百草宗不远，若是御剑最快一炷香就能请个医修回来。
“老人家，您先坐会儿，我马上回来。”沈追年在老村长的耳边交代道。可老村长一直攥着他的衣摆，不让他离开。
沈追年只能拿剑将衣服裁掉。
佩剑一靠近老村长便晃得厉害，不受控制的想要向他刺去。
沈追年脸色一凛。他的佩剑算得上上品灵剑，对于妖邪之气很是敏感。
“你要对我爹做什么！”从远处一个抱着浣洗衣物的女子警惕的喊道。
女子先是仔细检查了下老村长有没有受伤，然后从厚棉衣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到他鼻下。没过一会，老村长脸色就舒缓多了，迷茫的松开了一直沈追年的衣服。
剑也随之平静下来。
“抱歉，小生刚以为附近有邪祟作怪，这才出了剑。多有冒犯，请姑娘见谅。”沈追年表明来意。
“这样啊……”女子这才放下了戒备，“仙师要寻的人我还真没印象。村子里一直不太安宁，自去年夏至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仙师来调查，人一多就记不清了。”
“那些人先今在何处？”
“不清楚，他们都是在村子里住了几天，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那姑娘说的不太安宁是何意？”
女子沉着脸，不愿意多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带我爹回去了。仙师若是要住下的话，村子西侧有间空屋您可以在那暂住。那件事……您可以村里买豆腐的晴儿姐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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