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晴儿惊讶地看着突然到访的沈追年以及云渺君，“原来公子要等的人是小仙师啊。”
族谱的范围太大了，沈追年还是无从下手，只能来找晴儿再了解一下情况。
“那件事啊，两位先请里面就坐。”晴儿对他们的目的并不惊讶，平静地为他们斟茶。
“夫人的丈夫此时好像不在，我们来此会有损你的名节。要不我们晚些再来。”沈追年担忧道。
“夫人不如先从你丈夫开始讲起吧。”云渺君与之相反，态度自若，像当自己家一般散的衣袖搭在沈追年胳膊上，轻抿了一口清茶。
“公子说得有理。”晴儿在二人对面坐下。
神母娘娘这个说法是近几年才流传下来的，春不见的人不多，也就百来个人，按理来说应该一年办不了几次喜宴。
不过春不见位于百草宗山下，加之春日山上将会开边桃花甚是漂亮，会有很多求药的人都会在这边办喜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办喜事的那天晚上总会传出两位新人的惨叫呼喊声，起先大家担心出什么事，阻止了几个强壮的年轻人在四周巡逻，但都一无所获。就算是问新人当夜发生的事情，也是什么都没有。
之后无论成亲前的两个人有没有感情、心中有没有心上人以及过去是不是放浪成性有什么不好的嗜好，成婚后都会变得恩爱如胶似漆。村长说这是村子里来了位神母娘娘，她会庇护每一对爱侣。当天死在成亲夜的人那必定会是最烂无可救药的人。
不对，沈追年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是夫人的态度可不像对待爱侣的样子。”云渺君代替沈追年说道。他的目光没有在晴儿身上，反倒还是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沈追年的衣袖，一边把玩一边嫌弃料子太差。
沈追年甚至觉得他和云渺君现在的状态都比晴儿夫妇好。
晴儿夫妇比起夫妻，更像是晴儿单方面的仇视，他的丈夫从来没有反抗但并没有从中看出多少爱意。
“所以我是例外。”晴儿苦笑。
村长并不允许村里人和外人通婚，只能村内嫁娶，所以亲事很少。自神母娘娘来了之后，就只有晴儿这么一对。
晴儿虽然和丈夫同村，算得上青梅竹马，但因为性格不合很少接触。
丈夫风流总喜欢和女孩子们玩闹，也出过些过火的事。
晴儿并不喜欢这种轻浮的人，她钟情于百草宗的一位小仙师，他们曾经互许终身。
小仙师曾向她家提亲，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晴儿和现在的丈夫定了亲，小仙师那日山上之后再也没下山。
晴儿成亲那日从黑夜等到日出，等到她上了花轿都没等到她心上的小仙师。
她不知道成亲那夜发生了什么，听村里人说她那天哭得很惨，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她的哭声。但是她以及忘记了她为什么哭，只留下手臂上一道道绝望的痕迹。
她的丈夫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沾花惹草，变得阴郁沉默，和晴儿认识多年的人完全不一样。
之后沈追年和云渺君离开了，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故友，亦或是为这段她完全不情愿的婚姻，晴儿低声哭了出来，像是要将这份迷茫都给哭出来。
沈追年抱着族谱更是一头雾水，感觉所有东西都摆在面前了，但还差一个火星子点燃。
成亲、新嫁娘、新婚夜的五个问题……那个女鬼究竟是在做什么？
*
“山间有位采茶女，名唤莺儿曲儿妙。我与郎君三回眸，我嫁官人付终生。”
在春不见的一处偏僻落了灰、透不进阳光的屋子里相留音低声唱着曲儿，跟着曲子的节拍起舞。
她身上的白衣没了遮掩显现出原本朱褐色，红色的衣裙俨然是嫁衣款式，只不过她身上的这件是左衽。
随着女子的动作，她的脚下逐渐积了一滩浑水，身上刚好合身的衣服也变得宽大。
她在为主座的人起舞。
主座上的是一位苍老的男人，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呼吸都没有。
相留音旋转了一圈，来到男人面前，她的手向前一揽，将男人的头颅抱在怀里。
“林郎你曾经说我的曲儿好听，现在伤了嗓所以你不愿听，所以才不说话的吗？”她的眼神温柔，语气轻得像是述说爱语，十分珍视的为早已流干血液的头颅撩开脸上的碎发，“不过这样也好，我怕听到林郎的声音，让我想起冬日那冷得彻骨的河水……”
“相夫人还真有闲情雅致，同被你亲手斩下头颅的前任丈夫跳舞唱曲。”一个神秘人打破了诡异的暧昧氛围。
“夫人。”
神秘人一挥手，变出一具活尸，将一幅画像交给相留音，“抓住云渺君，这具新的身体就是相夫人你的了，那个男人我也可以给你复活。”
“这位公子我见过，那位自私的男新娘。辜负感情的负心汉就得死。”相留音从活尸上醒来，美人半睁着眼含着三分冷意轻笑道。
“活捉，不顾一切将他带过来。别忘记是谁让你从坟里爬出来的。”神秘人强调道。
“是~夫人，留音一定完成任务。”
*
入夜，随着三更钟声敲响，一个女子敲开了竹苑的大门。
“救命，有人在吗，救命啊。”女子惊恐地一直扣着门环，一下一下就像心跳声一样紧密。
竹苑中的所有人都被敲门声吵醒，最后是为了照顾小娃娃而被迫留下的沈追年开了门。
门一打开，女子就像是卸下全身力气一般无力地倒在了沈追年怀里，她不时回望着身后，指尖紧紧抓着沈追年的衣服，低声哭泣着。
沈追年推不开，也没有在外面发现什么邪祟，只能就着姿势将女子带进竹苑。
“沈仙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剑修。”落霞气愤地跺了跺脚，将女子从沈追年怀里扯开。
“这是个凡人，你别伤了她。”女子被落霞推开，倒在地上更加难过的哭了起来。沈追年看不过眼，提醒了落霞几句，一抬头就和廊下的云渺君对视。
他看不清云渺君的神情，但想起身上隐隐胭脂味心里有些发虚。
“前辈……”
云渺君直径略过了沈追年来到女子面前，右手扶起女子的下巴，左手拿了一块手帕仔细的为女子擦拭眼泪。
“姑娘别怕，这里可是有位仙家的剑仙在，任何邪祟都不会过来。”
云渺君的声音温柔，衬得沈追年独自站在庭中愈加突兀。
沈追年在所有人没有留意到的时候回了房，看着云渺君和其他女子的孩子更觉得心里堵得慌，索性一个人爬上了屋顶。
“冬日风寒，即便此地有阵法护着，小剑仙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赏月吧。”云渺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知何时庭院的人已经散去，云渺君多披了一件松青色斗篷也来到屋顶。
“我下山前听师妹说云渺君是个风流的人。如今是见识了。”沈追年冷笑道。
“看来沈仙师是信了。”云渺君没有解释，在他身边坐下，宽大的斗篷落到沈追年手背上，带着它主人的温度和几近于无的玉兰清香。
在沈追年心里对道侣有些特别的期待，他在幻境里承诺的云渺君也听到了，但他没有得到云渺君的回答。
“不知前辈为何一定要和我结契？”沈追年将心里堵着的这口气归咎于一个一直以来的困惑。
“见小剑仙一直没问，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云渺君轻笑，抬手召唤出一块古朴且华丽的星盘，星盘上四周汇聚着像是从天上的星河剪下来的碎星，和云渺君周身盘旋的一样。
他抬手指着星盘中间的星星以及与它挨得极近的最亮的星星，“这是我的命盘，而你是这边最亮的那颗，象征天命之子。我曾算过一个卦象，你我有缘，注定你我会成为道侣，所以我回去剑阁提亲。无关情爱，你也不必被道侣的身份束缚。”
云渺君说的很轻，语就和为女子拭泪是一样温柔，轻描淡写却无比伤人。
“云渺君就能保证此卦无误？将毫无关系的你我因为虚无缥缈的未来从此束在一起。”沈追年红着眼质问道，或许是今夜的风太刮骨，吹得他眼睛泛酸。
“我信。”云渺君回答得坚决，“塞上仙宫所出每一句皆是真言，每一个卦象都是未来。”
沈追年拂开云渺君的斗篷起身，深吸了一口冷气，冷笑道：“我不信。追年和云渺君本就不是同道人，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轻浮世故的人，你我无缘。”
“待到追年历练结束，一定回禀师门退了这门亲事。至于云渺君的救命之恩，追年来日百倍报答。”
“不必来日，我有三件事要沈仙师完成。之后你我缘分散去，在下必定还仙师一份锦绣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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