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课上,方有知交代了下周运动会的事宜。
“运动会暂定在下周一、周二两天,具体项目我投屏在黑板上了,大家看一看,田径没什么变化,趣味赛事多了一项拔河,每班各出五男五女。”
“为了更好地了解大家的报名意愿,我准备了收集表,每个人勾选自己的意向……赵奕,你来发一下。”
荀安从江任飞手里接过表格。
表格一共四列,最左边是项目名称,从上倒下依次是男子1500米、女子1500米、男子800米、女子800米……跳远、拔河,右边三列则表示意向,分别是“愿意报名”、“一般”和“不愿意”。
一遍看完,荀安先把那几个绝对不想参加的项目挑出来,挨个勾上“不愿意”,剩下的都是可报可不报,便统统选择了“一般”。
他体育不差,而所谓“可报可不报”的意思就是,虽然他有参赛的实力,但是他懒。
懒得跑,懒得跳,懒得出汗。
虽然迎风奔跑在操场上,头发都掀起的样子确实很帅——
但是他懒。
俗话说偷懒是福,荀安对此深信不疑,并决定贯彻到底。
他唰唰填完表,眼神回到最上面的男子1500米,想象了一下那种力竭欲死的感觉,忍不住一阵心悸,便把原来的“一般”涂掉,改在“不愿意”下面打了个勾。
四十多份表格收上去,赵奕带着一帮班委统计了一节课,又根据每个人的体测成绩和意愿进行分配,在班会结束的时候公布了初步名单。
总体来说,运动会报名的竞争很不激烈,除了何骏阳这种体育技能点满的特例之外,大家要么是乐得清闲,要么是对实力缺乏自信,很少有主动选“愿意”的,大多是“一般”,或者“不愿意”,一个个谦恭礼让的出奇。
不过好歹大部分项目是报齐了,部分选了“一般”的同学在老班的软磨硬泡之下,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赵奕在班里转了大半圈后,拿着报名表朝后排的角落走来。
荀安余光里瞄到班长靠近,当即开启十二级警备状态。
但赵奕不是来找他的,而是面向谢云:“谢云同学,我们现在还没有人报名男子1500米,你愿意代表我们班参赛吗?……我看你没选不愿意,而且方老师说你的体育成绩也蛮好的……”
谢云抬起头,大概在考虑,一时没有回话。
刚才赵奕宣读报名表的时候,荀安在写讲义,没注意听。这会儿老班就在跟前,他抬起斜趴在桌面的上半身,向后耙了耙头发:“老班,表借我看看。”
赵奕把手里的纸递给他。
荀安刚扫了一眼,就见谢云的名字跟连连看似的,高频出现。
男子800米,男子400米,师生混合接力,跳远,拔河……
……
怎么,这人是对运动会有什么莫名的执着吗?
下一届奥运会邀请他了?
还是说集齐五枚奖牌,高考就能给他加上两分?
荀安伸直了右胳膊,脸对着谢云侧枕在手臂上,问道:“你报那么多干嘛?到时候不得累成人干。”
谢云垂眼看他,墨色的眸子卧在狭长的眼皮底下,显得挺温柔:“不会。”
荀安“啧”了一声,撇撇嘴:“下场后你要是倒地上了我可不扶你。”
说完,他似是嫌脖子酸,转过头去朝向了另一边。
谢云低低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像在和他解释:“我没写愿意,不知道怎么报上了这么多。”
还能因为什么,你蠢呗。
荀安动动脑袋,换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没回话。
赵奕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呃这个,因为主动的同学太少了,所以我们就在那些没有明确拒绝的同学里面进行了抽签,当然,也考虑了体育成绩的因素。”
荀安挑眉,小声嘟囔:“那你这运气也够差的。”
赵奕等了半天没见谢云表态,便再次提起话茬:“谢云啊,你看,要是你不报名的话,那我们班这个项目可能就真的没人了,白白浪费了一个名额。你现在就是我们全村的希望,所以你考虑考虑,要不就报一个吧?”
谢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那行。”
赵奕应了一声“好的好的”,然后提笔准备填写,却被荀安出声打断。
“行什么行。”他直起身,转回头看向谢云,神色不明,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但又好像掺着些微妙的……护短。
“真当自己铁做的了?”
干嘛要当全村的希望?希望的担子那么重,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挑?
荀安气呼呼地瞪着谢云,努力地传达他的气恼,也不知道谢云接没接收到,依旧是垂眸敛目,神色淡淡,而后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蜻蜓点水,只是轻轻挠了一下就又退了回去。荀安动了动手指,没收回手。
“老班,他不报。”荀安干脆越俎代庖,替谢云做了决定,“1500米我去跑,你写我的名字。”
“这……”赵奕一时有些为难,目光在面前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听谁的。
“写我的名字就是,他不报名。”荀安点了点空着的那一行,“我跑的不比他慢。不对,是他跑的没我快。”
谢云要开口,被荀安一个眼神堵了回去。他要抬手,也被荀安一巴掌按住。
一只好看的手按住另一只好看的手,这样赏心悦目的场景,饶是赵奕这样粗糙的男生,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许有异议。”荀安凶巴巴道,然后转过身对老班说,“好了他没有问题了,就这么办。”
最后谢云屈服于荀安的淫威之下,不得不让出了1500米的名额。
放学,两人推车走出校门。
今夜云气很浓,月亮隐没在厚厚的云层里,显得模糊而黯淡,像是半睁不睁的睡眼。
荀安也困了,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脑袋里却还在想那道题。
晚自习的时候,谢云给他看一道题,说没解出来。
他当时就来了兴趣,心想这家伙都做不出来的题目,那他左右要尝尝咸淡。
结果尝了一晚上,硬是没解出来。
街对面,SeeYou咖啡店还亮着灯。荀安揉了揉酸胀的脖子,说:“我去搞杯咖啡。”
谢云跟着他过马路:“不会睡不着么?”
荀安说:“题目解不出来更睡不着,我等把它算出来了再睡。”
“其实不急。”
“没事,我搞一杯低因的,不影响睡眠。”
门一开,便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丁零当啷,格外悠扬。
咖啡店走的是温馨文艺风,装修以木材居多,木地板、木桌椅,墙纸也是原木的纹理,给人一种舒适又放松的感觉。
最里面靠墙放着一张长沙发,包着浅棕色的沙发布,看上去软软的,像放大版的法式小面包。
池老板正陷在沙发角里,两手松松搭着靠背,正歪头听旁边的人说话。
那人穿着驼色风衣,深色西装裤和尖头皮鞋。他皮肤很白,耳朵上架着金边圆框眼镜,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儒雅。
现在将近十点了,前台的服务生也有些倦。不过看见荀安进来,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问:“喝点什么?”
荀安是这里的常客,已经不需要看菜单:“一杯中杯冰美式,现喝。”
谢云在他旁边轻声提醒:“低因。”
于是荀安补充道:“低因谢谢。”
临近打烊,店里没什么客人,灯都关了一半。音响里放着舒缓的歌曲,女声微哑,一字一句都唱的轻柔,像是摇篮曲,荀安感觉下一秒他就能被哄睡着了。
不过咖啡上的很快。美式又冰又苦,一口下去人清醒了不少。
谢云说:“凉,慢点喝。”
荀安又喝了一口,笑道:“你怎么比奶奶还啰嗦。”
然后看了眼表,说:“九点五十了,得快点。”
还有十分钟打烊。不过在咖啡店这个行业,SeeYou能开到这么晚已经算是业界劳模了。
“我让他……”
谢云话没说完,池老板从旁经过。他把那名男子送到店门口,在那儿聊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来。
看到荀安咕嘟咕嘟地喝咖啡,他乐了:“这么晚还喝咖啡?不怕失眠?”
嘿?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关心他的睡眠状况了?
荀安有点儿稀奇地看向池深,心道开店的谁不盼望着生意红火,砸自己家招牌、劝人少喝咖啡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一会儿要挑灯夜读,来杯咖啡提提神。”
池深双手抱胸,斜斜倚在桌子边:“我说你们这帮小伙子,别一天天地仗着年轻瞎折腾。功课可以明天再做,觉还能明天再睡吗?”
“高中正长身体呢,要多睡觉,不然长不高。”
荀安磕着杯缘,心道谢谢您关心,自己一八五,长得挺高了。
谢云在旁边,冷不丁出声道:“舅舅。”
荀安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下一秒就见池深歪斜着的身子突然站直,眉毛一挑道:“小鬼,乱叫什么呢。”
谢云神色不变,一派镇定,转头看向荀安道:“他不想做我舅舅。”
“呸呸呸!”池老板这回是跳起来了,跳到谢云身边,在他肩头一拍,“谢云你小子,又在颠倒什么黑白?”
谢云认识池老板?可他不是才转过来吗?
还有舅舅?谢云的妈妈明明姓林啊?
难不成是干的或者表的?
荀安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看向两人,但二人似乎谁都没有解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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