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裁判拍拍手,吆喝道:“准备了啊准备了!都站好!”
“各就位——预备——”
“砰!”
关于长跑策略,各家有各家的说法,有的说上来要冲一下,和其他人拉开优势。有的说要全程维持匀速,这样后程不会掉速度。还有人说要养精蓄锐,到了其他人都力竭的时候,再一个个超过去。
裴超峰明显采用了第一种策略,一上来就呼哧呼哧冲到最前面,让其余众人望尘莫及。
荀安看着裴超峰遥遥领先的背影,按下心神,没有跟着加速。经验之谈,他不适合一上来就冲——
不然后面真的会死。
他速度放的很平稳,控制在快跑却不至于力竭的级别,虽然不是第一,但在大部队里仍是稳稳处在第一梯队。
1500是四圈多一百米,一共会经过终点线五次。谢云就站在终点线旁边的草坪上,看着自己。
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哑巴。
但荀安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懒得吐槽,心想就这样吧,这家伙看着也就够了,反正他总归能懂的。
第四圈的时候,场上局势已经十分明朗。裴超峰稳居第一,荀安稳居第二,其他人跟在后头,三方之间的距离拉的很开。
荀安近乎力竭,手酸脚软,脸上的汗水仿佛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淌,就连眼睫毛都被沾湿。
他透过被水雾模糊的视线,朝前面看了一眼——裴超峰领先他一百米。
啊,好远的距离。
不行,真男人怎能轻言放弃?!
……
可是真的好累……
其实裴超峰很明显也到极限了,两条长腿再迈不出风火轮,而是以小碎步慢吞吞地往前挪动。
第四次逼近终点线的时候,荀安眼前正发黑,什么都看不清,跑道旁边的谢云在他眼里就是一团马赛克。
高高瘦瘦,皮肤很白的马赛克。
操场内圈站了不少陪朋友进来的人。虽然学校明文规定不让陪跑,但这丝毫不能减损他们为朋友加油的决心。
有隔着大半个操场喊“XXX加油!”的,有扯破喉咙叫着“XXX你是不是爷们儿!是爷们儿就给我坚持到底!”的,也有的露骨些,什么“宝贝”“儿子”“爸爸”,想到什么喊什么。
荀安看着那一坨静默的马赛克,心里突然有点酸,像是滴了两滴柠檬汁。
这家伙,进都进来了,就不能说两句么。
遂了他的愿,跑过终点线的时候,马赛克动了,然后是熟悉的声音:
“荀安。”
要说什么?
他竖起耳朵听着。
“还行么?”
还、行、么?
荀安愣了一下,几乎要气笑了。
合着搞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三个字?
行不行,永远是雄性动物的敏感词汇。
荀安握了握拳头,心道:
当然行!
男人,绝不能说不行!
浑身上下一下子打了鸡血,突然回复了所有力气。尽管他喘得说不了话,但是却可以用行动证明。
通常来说,手机电池只剩下百分之五的时候,我们不会说它没电了,而是往往尊称它为——
王者电量。
人亦如此。
荀安猛地提速,不过瞬息,就逼近了前方的裴超峰。裴超峰跟长了后视镜似的,感受到他的靠近,也立刻加速,谁也不让谁。
两人焦灼着,冲向最后的一百米。
肺要爆炸了!
心脏要爆炸了!
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可他拼了命地坚持着,不肯放松一秒。
终点的地方还有个人在看着他。
终于,裴超峰体力到达极限,难以控制地慢了下来。荀安以不超一米的优势,率先通过了终点。
伴随着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一同响起的,是旁边安全员急切的提醒,像喇叭里尖锐的蜂鸣:“不要坐!不要坐!不要躺!不要躺!”
“坚持着,再走一会儿!”
荀安心里点头说好,可是四肢却不听使唤,沉甸甸地抬不起来,活像是被豌豆射手射残了的瘸腿僵尸。
脑袋忽然有点儿晕,他看到眼前泛起雪花,然后就软绵绵地脱力了。
说实在的,他还没准备好这么快亲吻大地母亲。
倒到一半,忽的被人接住。脸贴住一堵温热的墙,有人的手扶住了他的腰。
“真棒。”那人说,“第一名。”
荀安心说那是当然,他这么厉害,拿第一还不是轻轻松松、板上钉钉的事。
但他累的不想说话,便随意哼哼两声,表示他听到了。
谢云笑了笑,又问:“能走么?”
荀安坚定地摇头,表示不行。
“腿疼头疼哪哪儿都疼。”他说,“一步也走不了了。”
谢云说:“背你?”
那,似乎倒也不必。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1500的第一名要人背着回去,大摇大摆,总感觉像是游街,怪那什么的。
“就这样吧。”荀安戳了戳谢云的侧腰,“你拖着我走,像拖拉机那样,拽回去。”
谢云没立刻回复,像是在思考这方案该如何实施。
1500是上午最后一场比赛了,不急着清场,也没人催他们,所以荀安便心安理得地靠着,像个人型挂件。
靠了一会儿,谢云忽然动了手,一手放在他后腰,把他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另一只手移到他的腿后面,竟是要把他就这么抱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远处又响起快门声,一转头就看见阮颜举着相机,镜头正对着这里。
相机镜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荀安顿时眼也不花了,腿也不疼了,一个鲤鱼打挺从谢云怀里钻出来,弹出好些距离。
笑话,这要是被拍到,那他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他偷眼瞅了瞅,见阮颜低头看着屏幕,神情似乎有些失望,估计是没拍到,便放下心来。
脖子上还有薄汗,他抓起短袖下摆,随意擦了擦。铁门外,赵奕在遥遥地挥手,招呼他们过去商量拔河的战术。
谢云的跳远和班级拔河都在周二。
鲍天宇竟然还记得当初的玩笑,到谢云要跳的时候,和一帮人抓着荀安,站到了沙坑旁边。
他们不犯规,纯碍事,搞的裁判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很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鲍天宇笑道:“老师,您可瞧好了吧,我手里头这个是燃料呢。我打他一下,对面那个就能直接起飞。”
这种违背地心引力的理论太过超前,裁判一脸不信。后头排队等跳的男生们倒是好奇,纷纷伸长了头瞧热闹。
荀安无语凝噎,四十五度抬头望天,心道他就不该心软,听鲍鱼说什么班级积分第一有奖金,什么方有知穷到连电瓶车都修不起了,就一时糊涂答应了他。
现在好了,搞的跟动物园里要表演特技的猴儿似的。
“预备——”
“来了来了!”鲍天宇一脸兴奋,倒是比运动员还激动。他握了个大大的拳头,在荀安脸面前晃了晃,道:“谢神,我要打了嗷!我要对着荀安的鼻子打下去了嗷!”
裁判的旗帜划了下去,鲍天宇的拳头在他眼前舞的虎虎生风,遮住了大半的视野。
再一看,谢云已经过了助跑道,跑到了沙坑前。
荀安想,或许鲍鱼说的没错。
谢云真的在飞。
很短的一瞬间,就跨越大半个沙坑,落到了他面前。
“卧槽。”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惊呼,引起草声一片。裁判也有点儿惊讶,报出成绩:“6米13。”
“我天。”鲍鱼瞪大了眼,“我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有效啊。”
“话说校记录好像也就6米15还是6米17吧?”
“谢神你再跳一次!说不定就破纪录了!”
荀安看着眼前众人,不时有惊奇的目光落在他或者谢云身上。他轻轻挣开鲍天宇的手,说:“我走了。”
“诶诶,荀哥你哪儿去?”
他没回头,言简意赅道:“上厕所。”
谢云从沙坑里出来,朝他远去的背影看了看,没说话。
这实在算是件奇闻,鲍天宇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自己的妙计,一直到拔河的时候还不停歇。
“你们是没亲眼见到,可神奇了!谢神跳了6米多呢!6米!什么概念!那可是好几个我高呢!”
“哎,可惜后来荀哥走了,谢神又跳了两次,还是差了一点,没破记录……”
拔河既讲究力气,也讲究配合,一个班团结一心,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他们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挺进决赛,对手是八班。
赵奕把他们围成一团,说:“等会还是大家一起喊口号,就这样一、二……”
路星遥却突然小声地惊呼:“文静,你手流血了?”
众人目光纷纷投过去,像是探照灯,照的沈文静低下了头。她脸上很快泛起血色,道:“没关系,只是破了一点皮。”
说是“一点”,其实是掌心的一大块,锈色的血迹糊在手掌,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荀安看到她抓着的手套,掌心那里的线头扯开,估计就是这块空隙导致绳子磨到了手。
他转向赵奕:“老班,还有多的手套吗?”
赵奕面带难色地摇摇头:“没有了。要不……”
话未说完,已经有人伸出手,道:“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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