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绝交

“上节课把能量流动讲完了,这节课我们进入下一节:生态系统的物质循环……”

|AB|等于根号下1加k方分之一乘根号下……

上课不听讲已经是荀安同学的常规操作。语文课他写物理,物理课他写化学,化学课他写生物,生物课他写数学。

他已经写掉了一整张草稿纸,刚才一遍算到最后,发现不知道哪里算错了,又得全部推翻重来一遍。

试问出题人是如何把一道求弦长的题目出得这么怪石嶙峋、险象环生的?这是生怕学生们不能领教他的高超实力,所以使劲了浑身解数来刁难人吗?

他一边算一边问候出题人,结果翻到反面一看——编者:方有知。只好气呼呼地翻回来继续算,顺便收回之前的问候语。

旁边的谢云摊开了课本在听讲。荀安记得他不是那种会听课的学生,估计是因为生物进度落后,所以才听一听。

数学讲义和草稿纸被他放在桌角,荀安匆匆瞥了一眼,草稿纸上只写了几行,大概率是才算到一半。

生物课下课,他终于算出了弦长,于是心满意足地把讲义收好。

广播里播送了广播操暂停一次的通知,因为雨刚停,外头的地还没干透。同学们做完室内操,便原地解散,抓紧享受大课间的剩余闲暇。

荀安收完课本,突然想到昨天方有知让他给谢云补补生物。他转过头,看见谢云正盯着生物书,下面是生物讲义,久久不落笔,似乎卡在了某个地方。

他本来没想管,但还是开了口:“你选修二都没学?”

谢云看向他的眼睛,点头:“嗯。”

荀安把笔在手里转了一圈:“这样啊……那你自己学去吧。”

谢云被他噎住了,眼神转回去又转回来。

荀安有些想笑。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挺恶劣,蛮幼稚,但是看到这家伙吃瘪他就很高兴。

谁料这回谢云不是只说“是”“嗯”“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笔尖落在课本上,说:“自己学了,有不懂的。”

荀安的笔转得愈发快:“哦,那你多问问老师,或者上网查一查,听听网课,现在网络不是很发达吗?什么都有。你聪明,肯定一听就懂的。”

谢云被他堵得没了话,偏过头去继续盯那道题。都说高手过招你来我往,鏖战好几十回合不在话下。这么看来谢云在聊天的功夫上,真真是菜鸟中的菜鸟,连第二回合都接不上。

阴天不出太阳,光线较寻常夏日柔和不少。天光从窗户那儿照进来,勾勒出谢云的侧脸。下半张脸被口罩尽数包住,于是从侧面望过去,喉结的线条便显得格外分明。

而往上则是深邃的眉眼,出于感冒的缘故,眼睛像是有些睁不开似的,带着倦意。

荀安瞧着,无用的善心又发作。他往旁边靠了过去,问道:“哪道不懂?”

谢云用笔指着一道大题:“这道。”

荀安一边看一边说:“这么大一道题真是有够烦,又要消耗我一堆脑细胞……”

“生态系统的能量流动……这不是上节课的内容吗?没听懂?没听懂你不知道问?”

“……错在这里。同化量等于呼吸消耗量加用于生长的量,粪便不属于这个营养级,它是上一个营养级未被同化的部分……”

荀安挑着关键点讲了一下,没给他手把手演算,想着谢云的脑壳毕竟不算笨:“懂了没?”

谢云点头:“懂了。”

外面的日头也不知是如何运转,光与影的交界线正好落在谢云的喉结上。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喉结滚动两下。

起伏之间,像是波浪,去而复返。

荀安回靠到自己的座位上,讲完题百无聊赖,想着要不要叫上江任飞一起去上个厕所。

“那个弦长。”谢云突然说,“有简单的算法。”

“哈?”

谢云又没有引入,直接进入话题,荀安花了两秒钟意识到他在说数学讲义的最后一大题。

他递过来一张草稿纸:“不用弦长公式,用焦半径公式算比较简单。”

荀安看也没看那几行内容,手一拍“啪”地盖在纸上,不悦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用简单的算法?”

“你这家伙,偷看我试卷?”

“不是故意。”谢云看着他,眼神十分清白:“我看你算了一节课。”

靠!

奇耻大辱!

男人的好胜心让荀安一瞬间面红耳赤。用了复杂的算法原本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谢云简洁的过程和他那密密麻麻的草稿形成了鲜明对比,便显得他的算法奇丑无比,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关键他还那么说,什么“我看你算了一节课”,配上他那淡淡的语调,更显得自己像个小丑。

荀安恼羞成怒,气极无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冷静下来,松开手指看起谢云的方法。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的算法有多好。

……

妈的,这算的真是该死的优雅。

“焦半径,焦半径……”荀安一边念叨着,一边臭着脸改自己的运算过程。焦半径其实是下节课的内容,他昨晚上预习的时候瞄了一眼,因为嫌烦就留着没细看。

可恶,以后再也不偷懒了!

“啥啥啥?”江任飞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什么焦恩俊?”

路星遥正好经过,也凑上来:“什么周杰伦?”

荀安心道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空耳大师了,挥挥手说:“是焦半径,下节课的内容。”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没意思。”路星遥摇了摇头,回座位去了。

谢云的感冒似乎在加重,到了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精神头就不大好。眼睛难受地眯着,也开始不时咳嗽一两声。

荀安坐在旁边,装聋作哑,对同桌这病弱的身体状况视而不见,一声声咳嗽也完全听而不闻。

他才不自责,为什么要自责?伞是这家伙强行塞到他怀里的,生病也是这家伙自作孽,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荀安,快点快点,二食堂五窗口出新品石锅拌饭了,据说非常香!”一下课江任飞就拉着他往外冲,“饿死我了,我们快点跑,等下去晚了又得排长队。”

托他的吉言,俩人到达的时候,五号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不是啊哥们,这群人是飞过来的吗,还是打的来的呀。我都,”江任飞撑着膝盖喘粗气,“我都跑那么快了,怎么还是没赶上热乎的。哎哟不行,让我休息会儿,这比跑一千米还累。”

荀安叉着腰站在旁边,状况没比他好到哪去,也是累得不行:“那还吃不吃了?”

江任飞摇摇头:“不吃了不吃了,这么长要排到猴年马月。要不还是吃炒饭吧?”

“行。”

或许是他们休息的时间太久,到了炒饭的窗口,发现队伍和石锅拌饭那条相比,也是不分伯仲。但他们懒得再换,就这么将就着排了。

两人端着饭盘,找了处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江任飞刚一坐下,就发现谢云坐在不远处的斜对面。

“嘿,那不是谢云吗?”他用筷子指了指,“要不要叫他过来一起?”

荀安头都没回:“不要。”

江任飞的眼神在荀安和谢云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他一个人吃饭感觉怪凄凉的,真的不和他一起吗?看都看到了。”

“而且你们不是同桌吗,之前不还认识吗,关系不还很好吗?”

荀安心想这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先前才说过不要再提这个话题,一转眼又忘了。再说他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们俩关系很好了?他分明就差把“我讨厌谢云”五个字写在脸上了好吗?

但没等他反驳,江任飞又激动地小声叫起来:“等等,谢云面前那个是不是石锅拌饭?他明明比我们出发的晚,他是怎么买到石锅拌饭的!”

“还有他那副冷淡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美食当前,竟然就用这种冷漠的脸对待吗?他要是欣赏不了石锅拌饭的美味,不如给我啊!”

江任飞戏精上身,兀自演起了爱而不得的苦情剧。荀安笑笑,不作理会,低头吃饭。

如果没有人聊天,一个人自顾自吃饭,思绪就很容易飘远。

比如荀安,不知怎么的,顺着刚才未竟的话题,想起他和谢云绝交的事情来了。

事情发生在初一下学期,当时期中考刚考完没多久。

谢云被老师叫走谈话,让他别等,自己先回家。

一个人回家太无聊了,左右也没什么事,荀安就在校园里四处乱逛,顺便等谢云谈完话。他无意中逛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发现谢云和班主任站在那里。

按理来说他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但当时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他站在花坛后,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影悄悄看过去。

“谢云啊,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也知道老师单独找你是要说些什么。”

班主任个子不高,看向谢云这个半大少年时竟已需要微微抬头仰视。

“你这次期中考在班内下降了好几名,年级的排名就更不用说了……老师知道这不是你的水准。”

头顶的天是群青色,像一方广大的蓝布罩子,在右上角悬着一弯淡金色的月亮。月身瘦长,两端收窄成尖,像极细的钩子,又像毛笔轻巧地游走,留下的一道劲瘦笔痕。

这一弯月亮极亮,洒下冷白的月华。不过人总是看不见笼罩着自己的月色,而只能看见落到他人身上的月光。

谢云站在濛濛的光晕里,眼角眉梢都噙着些冷淡的月色。

见谢云一言不发似乎不为所动,班主任换上更为语重心长的语气:“不是老师对你苛刻,你也不要觉得老师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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