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外卖

“但是做学生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

“老师知道你和荀安一直玩得很好,走得很近,还是同桌,小学听说也是一个班的。但是荀安的成绩你也知道,一直在班里吊车尾……这孩子也聪明的,就是太贪玩,老师也是担心你被他带着分了心,无心学习。”

荀安听到自己的名字,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那时荀安的成绩没有现在这样好,简直可以说是极与极,现在年级第一,那时却贪玩的要命,总是班级倒一。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师很看好你,你也要懂得洁身自好啊。”

话音落下,周遭陡然陷入寂静。夏蝉短命,活不到深秋,园子里人声、虫声俱无,只剩下一些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响。

荀安屏息敛声,不敢发出声音,心脏却一点点收紧,像是被谁揪住,揪的酸疼。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羞惭也有,气愤也有,是笼统又复杂的难过。

班主任一句“近墨者黑”,他就觉得好像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黑墨水,和谢云碰一下,便要在他干净的校服上印上一大块墨渍,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朋友啊,兄弟啊,都是小孩子心性,长大了就会明白成绩和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你别怪老师说的直白。老师呢打算给你调个座位,离荀安远一点,换个安静的环境……你没意见吧?”

沉默已久的谢云抬起头,终于开口道:“我……”

却在这时响起一阵放学的晚铃,铃声尖锐持久,响了十几秒,将谢云那一句低低的话语尽数掩盖。

铃声止息的时候,他听见班主任说:“……那就这么办,这也是你妈妈的意思。”

这回谢云没再说话,也没有别的表示,那便是默认。

荀安突然觉得气闷,像是亲眼目睹了好友的背叛。他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就跑,也不顾运动鞋踏在地砖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谢云循声回头,只看见荀安负气远去的背影。

第二天到校的时候,座位已经换掉了。荀安气愤填胸,打定主意不去搭理谢云。而谢云那个没心肝的,居然也真就不来找他,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他本以为谢云好歹还会来找他,然后他就可以狠狠数落这家伙一顿,最后也许仍是生气,但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的收场,说不定他们还能重归于好。

可谢云真就一点表示没有,好像座位分开了,连带着过往所有都断了个干净。就好像自己压根不是他的朋友,他从来就不认识自己一般。

冷战旷日持久,一直持续到学期末。荀安看到谢云还是会气得肝疼,索性不去正眼瞧他。可没想到,忽然又听到谢云要搬家的消息。

“这么突然啊,你们娘儿俩要搬到新州……是跟着你丈夫吧?那还挺远的。小谢不在临州读完初中了?转学手续都办好了啊……但是你能找到好归宿,我替你高兴。”

林月兰上门拜访,他听到她和奶奶的谈话。

林月兰和高建文结婚了,要跟着高建文去新州。

谢云没来,连个影子都没有。他连他要走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他忘了那时候是什么心情,也许气愤太过,掩住了其下的悲伤。他骂谢云胆小鬼,骂他是忘恩负义的混蛋,干脆滚到新州一辈子别回来了,可心里某个角落,又盼着胆小鬼能胆大一回,来找自己。

可是没有,谢云就这样走掉了。

某天早上出门,看到隔壁的院子空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来了新的住户。

荀安看着,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当真是干干净净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就和这人的名字一样。谢云小学刚入班的时候,荀安帮他介绍,说他名字的寓意,是像云一样自由自在,来去如风。

可云是绝对自由,无牵无绊,谁都留不住的。而谢云果真像云一样飞走了。

荀安把筷子咬在嘴里,恨恨地想,他对于谢云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过客,一段插曲罢了,算不得什么,六年的同窗交情,是可以说抛掉就抛掉,说断交就断交,毫无留恋的。

·

午自习的时候,谢云没做卷子,一直趴在那里睡觉。

何骏阳看完了《神雕侠侣》的前两部,把第一部传到江任飞这儿。江任飞书摊在课桌肚里,埋头看得起劲。

他看得实在入迷,下午连着好几个课间都沉浸在武侠世界里,连荀安叫他上厕所也摇摇头说不去。

一直到晚饭的时候,他才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道:“呜呼!过瘾过瘾!”

说完,回过头来拍拍荀安:“走吧,拿外卖去。”

江任飞中午没吃到石锅拌饭,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说什么“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拉着荀安一人点了一份拌饭的外卖,五分钟前送到了,现在正好去拿。

荀安盖好笔帽,和他往西门走去。

按道理来说,学校是不允许点外卖的。虽然没有不让点外卖的明文规定,但是有不让带手机的明文规定,而没有手机这个作案工具,学生自然也就点不了外卖。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中的学生个个是顶风作案的高手,手机揣口袋里照样大摇大摆从老师面前经过,一点儿面红心跳都不带的。

而西门作为不引校领导注目的偏门,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学生们和外卖小哥交换物资的风水宝地。

竖着铁栏杆的矮墙上已经满满当当挂了一排外卖,几棵靠墙的灌木也临时受命,树杈上横七竖八挂着几个包装袋。

在找地方放外卖这点上,外卖小哥要比学生们急得多,只要是个有凹凸的地方,小哥就能大显神通地给你把袋子系上,还能挂的稳稳当当,刮台风也吹不跑的那种。

“李先生,什锦炒饭……江,哦不对,江小姐,这也不是……诶这个,石锅拌饭,但是无敌暴王龙?这都什么名儿……石锅,加倍辣,江先生,终于找到了……”

江任飞一个个地翻发票,荀安比他快,小哥给他放在最外面,一眼就看到了。

荀安提着袋子,随意地看向保安室,发现里面没人,陈师傅竟然不在,或许去哪里巡逻了。

“我好了。”江任飞直起腰,见荀安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有些奇怪:“你怎么两个袋子?这是啥我看看,百益康泰大药房……你生病了?等等,难不成是给我买的?”

“不会吧,荀哥你也太贴心了呜呜呜……”

“滚蛋,谁说给你买的。”荀安推开他蠢蠢欲动的手,“你这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不说谁知道你感冒了,还用吃什么药。”

“哈,那给谁买的?”

“没给谁买。”荀安摸了一下鼻尖,“我买的核桃仁,补脑。”

“哦,那等会儿也给我来两个呗。”

“就你那脑子,吃核桃也补不回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突然听到校门外有说话声,隔着一道伸缩门听不真切,但听起来语气不善,到后来声音还越来越大,像是吵起来了。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反正晚饭的时段很长,足够他们看完是个什么事儿再回去慢慢享用。

伸缩门半开,空出两三米的宽度,荀安绕过去,看到陈师傅提着警棍,背对这里站着,身边有两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面前还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衣服的校徽下面有一行字,字很小,写着什么什么职业学校。

三个人,一个寸头,一个刀疤,一个花臂。

荀安花了一分钟就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三个混混拦住了这两个女生,问她们要钱。女生说没有钱,于是又要手机。女生说没带手机,几个混混不信,动手动脚地就要上去搜身。

正拉扯着,陈师傅瞧见了,便提着警棍上前阻止。

寸头的语气颇为嚣张,指着陈师傅的鼻子道:“你这老不死的不要多管闲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凑上来找揍。”

陈师傅把警棍用力地在地上杵了杵:“我告诉你们,这里有监控,都是警署联网的。你们不要嘚瑟,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那又怎样?”寸头抬头看了一圈,眯眼笑道,“谁知道真有监控假有监控,八成是你这老头胡诌的罢!就算有又能拿我怎么样?”

寸头实在猖狂,或许他还未成年,有恃无恐,以为司法机关奈何不了他,又或许他案底早已很厚,再添上一两笔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说着,他竟径直动手去抓女生的胳膊,旁边的刀疤也跟着上前,用力地钳住了另一个女生的手腕。

女生被吓得高声尖叫,声音里带着害怕的哭腔。陈师傅见状,大喝一声“住手!”,立即抡起警棍,冲着混混的手臂打去,却没想到混混的动作更快。

寸头反应很快地避开棍子,而花臂朝着陈师傅没瘸的那条腿狠狠一踹。

若是踹瘸了的那条腿,剩下一条健康的腿还能勉强支撑。可这混混像是很有打架的经验,上来就冲着那条好腿,这一踹让陈师傅失去平衡,花臂猛地又补上两脚,陈师傅便支撑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警棍也给人夺了去。

花臂见陈师傅倒地,立刻上前踩住了他的脚踝,一旁的寸头见状,冷笑两声,伸脚踩在他的手上。力道很大,陈师傅痛的脸都皱成一团,皮肤涨得紫红,配上那一道道盘曲的皱纹,让人想到沟壑遍布的干裂的黄土地。

“妈的,老不死的,说了让你滚了。怎么样,喜欢趴地的感觉吧?那你就给爷爷多舔几口。”

两个女生趁机想跑,却被刀疤一个抓住头发,一个抓住后领生生拉了回来。女生惊惶地哭泣着,头发被抓得很乱,发圈在挣扎间滚落在地。

江任飞在一旁看得气血上涌,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我草,这帮人简直是畜生……”

他话还没说完,一转头发现荀安已经冲了出去。

“不是,荀安!你别!好歹也等我叫人啊!”

荀安匆匆回头,口型对他说“快叫人”还有“报警”,然后就冲到了几个混混面前。

借着一腔勇气,他大喊道:“住手!我已经报警了!”

寸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弱书生,手里掂了掂警棍,讥嘲地说:“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荀安本想和他纠缠几句,拖延时间,可这寸头像是料到了他的意图,也不跟他多废话,两只脚分别踩住陈师傅的手和脚踝,冲旁边的花臂使了个眼色,花臂便冲着荀安的面门一拳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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