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半小时,喻澍就开着车到了项令娴家小区外,她还是上午的打扮,小跑着来到了副驾,开门上车。
“抱歉啊,假期还这么麻烦你。”项令娴把双肩包丢到后排,不好意思道。
喻澍偏过眼,勾起唇角:“跟我还需要客气?”
项令娴系着安全带,没说什么,确实是不太需要客气。
车子缓缓起步,喻澍在路口调头,往高速口的方向开。
“你跟家里人说了吗,就是要回绮城的事。”她问了一句。
喻澍点点头,专注地看着前方:“出门前打电话跟我妈说了一声,她知道。”
一直开到了高速上,项令娴还撑着脑袋,望着车窗外迅速变化的景色出神。
车厢内安静异常,喻澍也没有主动唤醒她的意思。
“哎呀,抱歉,”项令娴拍了拍脑门,猛地反应过来,“你一个人开车有些无聊了吧,一会儿不行就换我。”
开高速是最累人的事,她居然还把喻澍忘在一旁。
她搓了搓脸,让自己冷静点,这么大人为了这些事走神发多没出息。
脑袋往驾驶的那边靠近些。
“没什么的,只是你……”喻澍倒没在意,他忽然顿了顿,“你还好吗?”
车窗被很小的开了个缝隙,风就借机呼啸,也拂过她的脸颊,但很快被她关住。
项令娴勉强地笑着:“还好啊,没什么的。”没什么说服力。
喻澍默了一会儿,似乎深吸了口气:“不是你说的吗?相爱是感受彼此,相互承担的过程……所以错过太久,我想知道你更多,和你一起分担。”
项令娴哑然,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问:“不可以吗?”
他问得很轻。
喻澍说得没错,她不愿他辛苦,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事缄口不言呢。
太阳似乎有些刺眼啊,项令娴眯了眯眼,把酸涩忍下去,抬手放下面前的遮阳板。
她诚挚地说:“好吧,我其实不好,我这么着急回去,是因为我妈。”
喻澍眉间蹙得更深。
“我妈去绮城看我了,这应该算是好事吧,但是有些事情被她知道了,就跟我之前在骗你一样,我也骗了她……”她慢悠悠地,把之前两人之间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
“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是暴跳如雷,又或是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我了呢,不过也是,我给了她我们会东山再起的希望,又亲手把这份希望在她面前扼杀掉。”
喻澍却问:“如果你妈妈,并不在乎呢?”
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不在乎你是不是骗她,只是希望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明明一切如常,项令娴却因为他的一句话乱了心。
“可能会吧,她肯定是爱我的,但是我真得读不懂她。”半晌,项令娴把座椅调得靠后了些,双臂在胸前交叠,指尖轻轻在皮肤上敲着,像某种安抚人心的暗语。
没破产前的项家虽然富裕,但对于项令娴来说,也只是零花钱比旁的孩子多上一些罢了,十万、二十万对于她来说,也是天文数字,更别提在英国过了那么一段只能算比homeless好些的日子,当她回国后,面对家里八百万的债务,也只能感觉到手足无措。
项令娴垂着眼,像在讲上辈子的经历一般,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来:“刚回国我就找了个烧烤摊的兼职,我觉得至少不能闲着,只要忙起来就是有钱赚的,但是八百万啊,无论天有多晴,我那时都有种瞧不见明天太阳的感觉。”
项元平跑得无影踪,公司和家里都被查封清算,姜月珠从家里搬出来时,一分钱都没有,连租房找个落脚处的钱都是跟人借的。这钱按道理说不应该是由他们来还,但是银行和催收公司时不时会来人找,他们过得也不安稳,经过协商之后也只能先慢慢偿还。
因为跑回国的事,姜月珠大骂了她一顿,那个时候她也崩溃,所以没控制住用词,骂得很难听,但项令娴没在意,她都明白的。
都已经放弃了留学,项令娴也总不能做个拿着高中学历活一辈子的人,姜月珠当机立断,让她抓住高考的机会,辅导班是上不起了,但至少可以在出租屋里复习。
姜月珠不允许她出去工作,但她回家很晚,都要十点多,但项令娴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拼命,所以她每天都去偷偷上班,赶在姜月珠回家前,晚上又装作复习了一天的样子,再学习到深夜。
就这么熬着,项令娴身子里的那跟弦紧到,仿佛只要敢松下来,她这个人就彻底垮了。
“然后某一天,就很凑巧的,我在我妈那发现了一本房产证,你还记得吧,就是咱们高一暑假时候住过的那栋别墅,我把房本翻开看吓了一跳,上面居然是写着我的名字。”她的脸在晚霞的作用下更为柔和,也更脆弱。
汽车驶进加油站暂时停下,工作人员在外面帮着加油,喻澍没忍住,偏头瞧了她一眼,心脏痛得更厉害,在这些难熬绝望的时间里,他都没在。
她都是自己。
项令娴不知道正被人注视着,还在喃喃着:“我后来才想起来,好像他们是在中考结束后,给我办的过户,但我当时第一时间只有激动,要是把它卖掉,我们的生活不就有希望了。”
但当她把这事跟姜月珠说了之后,她直接就爆发,坚决不允许项令娴卖房,扬言这债原本就是在项元平头上,她们现在帮着还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甚至还把房本藏了起来。
无论这债务究竟在谁头上,她项令娴和姜月珠都是被连累的最深的人,就好像头顶有这么一片阴霾,时时刻刻笼罩着她的生活。
“女生好像总会有感觉很敏锐的时候,我当时就是觉得这房就是不卖,我们今后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高考结束之后,我就悄悄从我家里偷出房本,把房给卖了,我记得清楚这房卖了将近七百万,”她顿了顿,声音似乎有些闷,“然后差不多一年之后吧,我们就接到警察的认尸电话,是我爸的尸体。”
他在一处山沟里被进山采蘑菇的人意外发现的,只是那片人本就不多,身上还盖着层滑落碎石土壤。
“你父亲……”
“他就是失足,跑的时候从山上滑下去了,那边有个开木头厂搞木材的,他的老朋友,估计是想找人家躲几天吧。”
汽车平稳,但喻澍却翻江倒海,紧握着方向盘,手止不住颤抖。
原来她这些年,一直是过着这样的……
空有悔恨在心头萦绕,他为什么不再努力点,想办法找到她呢。
他眼眶红的厉害,呼吸都变得沉重,喘不上气。
项令娴一直是垂着头,不咸不淡地讲着,因为在很久之前,她就将自己劝好了,就当是参演过一场狗血电视剧吧,她是其中主演而已。
她说:“我妈发现我把房卖了,是在我卖房的当天,刚从房管局办了手续,她就打了电话给我,回家跟我大吵了一架,问我为什么自作主张什么的,我至今还是不理解,她难道觉得,就凭她工作,我做销售,我们就能还上这八百万吗?一间破房子,它不住人又有什么用呢?”
大概要下辈子吧。
“我们当时有将近半年都没说过话,还是后来慢慢缓和了关系,但我们谁都没再提过当初的事。”
“等我去年和虞承的咖啡店开业,被我亲戚误以为发达了,我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过来,我没办法形容她当时的那个语气,那种包含着期待、兴奋等等情绪的声音,直接扎在我的心上,我真没办法跟她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所以我就说了谎。”
但现在,谎言还是被戳穿了。
项令娴阖着眼靠着副驾,回溯自己一盆狗血的人生。
就这拍成电视剧,估计观众都觉得剧情太过神经了吧,她忽然想笑。
“其实我理解我妈,她前半辈子,几乎都没受过苦,我姥爷从前是造纸厂的工人后来升主任,她从小家境就不差,跟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我爸就是从南方做生意挣钱回来的,人长得好又有钱,谁能想到呢,人活到中年,活成这样。”
汽车经过一片水库,倒映着天光,项令娴把车窗半开,也没管呼啸在她脸颊的风,看着面前一片开阔,即便其实天已经有些黑了下去。
心情都被平复,她必须承认,提及往事,对她是有影响的。
项令娴偏过头去,车内有风声,她稍微扬起声音:“累了吗?要不要下一个休息站换我替你!”
车窗被喻澍关住,他说:“开窗户不安全,想看风景过两天带你来。”
答非所问。
项令娴哦了一声,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导航,离绮城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
她又把卫衣的兜帽压低,遮住半张脸,这样很有安全感。
手机响起消息声,项令娴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
【谢洛宇:带你妈妈出来吃饭了,你放心。】
还附上了一张照片,两人吃的是烤鱼。
【项令娴:谢谢啦,小叔叔,那个我一会儿就到绮城了,到时候麻烦你告诉我她现在住在哪。】
【谢洛宇:你回来了?】
【项令娴:正在高速上。】
对话一结束,她直接就收了手机,目光瞧向喻澍,他似乎是在专注地开车。
“你怎么不说话了?”项令娴忽然出声,车内气压有些沉,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喻澍:“在想你。”
项令娴愣了神,才开口:“我不是就在你身旁一米之内吗?”
“在想,要是当初我能在你身旁陪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他对她说。
项令娴整个人侧过去看他,唇抿得很紧,眉间也蹙起很深的沟壑。
她几乎是在他脸上读出了心痛。
会吗?项令娴也不禁想着。
密密麻麻的想法就就这么钻进她的脑袋,她在那些零散的记忆场景中,突兀地插进一个人的身影。
格格不入。这是她总结出来的。
她大概是想明白了,于是终于开口:“应该还是一切如常吧。”
喻澍的身子似乎僵住,呼吸也渐缓。
“因为,我是不会舍得将你一同拽进我遭受的痛苦中。”
即将展开项令娴和姜女士的故事线。
欧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讨厌他的第四十八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