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黎的车上下来后,项令娴没回家,不知道溜达到哪里的街角公园,她随手擦了擦老旧的健身器械上的雨水,就这么坐着望向手机出神。
她不知道独自想了多久,有多少奇思妙想涌上心头,终于那么一个瞬间,她给喻澍发送微信,甚至等不及文字上的回应,要马上听见他的声音。
直到得出了那个结论,那个曾经藏于心底的人,竟也如她那般远远地望着她。
“真的吗?”喻澍声音传过听筒,哑下几分,“你想知道吗?”
“当然。”
只有真正经历过暗恋的人,才知道那种求而不得的苦,望而止步的怨,其实这感觉不好,甚至有些磨人,但又放不下舍不掉。
但正因为她太明白这种感觉,所以项令娴才想在多年之后的现在,先给他的青春一个交代。毕竟暗恋最幸福的事,就是得到回应。
第一次是喻澍先奔向她的,那么这一次就换她来吧。
项令娴垂下眼,耳朵紧紧贴着屏幕,悠悠开口:“这么说起来,你藏得还挺深的,我都没看出来上学的时候你居然喜欢我。”
“大概是我们都会把各种各样的细节,看作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证据吧。”喻澍释然地笑着。
毕竟谁敢信呢?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搞什么啊,”项令娴眼睛都是弯的,轻笑说,“跟暗恋经验分享大会一样。”
雨过天晴,街上的人也多了些,她翘着脚无意中注视着来往行人,忽然感觉身边空落落的,她旁边是不是少了个身影。
好几天都没见到喻澍了。
但项令娴也清楚,她刚跟喻澍提分手不久,说实话,暂时还没有跟他复合的念头,至少要他们两人再坦诚些,起码对都未曾经历过彼此的这八年时间多些了解,不算是一片空白。
等他们能堂堂正正地面对彼此。
“这两天都没看到咖啡店开门,出什么事了吗?”喻澍忽然问。
项令娴回过神:“虞承家爷爷生病了,店里的顶梁柱不在,我一个人开门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趁着正好工作室最近还清闲,我想好好休息几天,整个三月连轴转,连个休息日都没有。”
他工作上班按道理是不会经过咖啡店的,除非是特意来看她。
她心里想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当初的事?”喻澍大概是忽然反应过来,才问道。
项令娴觉得有些想笑,他还会有反应这么迟钝的时候吗?
她如实回答:“刚刚路过五中门口,刚好碰见江黎老师,她无意中告诉我的。”
“你在新延?”
“对啊,这不是趁着清明回家看看,怎么了?”
喻澍沉默了几秒,随后才说:“好巧,我也回来了。”
他也……
心忽地不受控制地强烈跳着,她于是伸手捂住听筒,很缓慢地呼出口气,她要克制住想要冲过去找他的念头。
项令娴咽了咽口水,伪装淡定:“真的吗?那我们挺有默契的啊。”
“可是怎么办,”喻澍慢悠悠地说,尾音若有似无地像在撩拨她,“知道我们就在一个城市,我现在就想过去找你了。”
他真的是,怎么忽然这样!
“那你还是别想了,老实呆着吧。”项令娴故作冷酷。
电话那边,喻澍笑意加深:“真的啊,这么无情吗?那好吧,我只能独自想念喽。”
“对,你慢慢想吧!”
也在外面坐了又一会儿,她从健身器械上起身,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但通话却谁也没先挂断。
“我上午跟我爸妈去扫墓了,你呢,你去了吗?”喻澍随意地说着,向她讲述自己的一天。
项令娴往自家小区溜达,把卫衣的兜帽扯了下去,感受撒下来的阳光:“没有,我还没跟我妈说我回家了,而且我刚下高铁也不久,没买上昨天的票,只能今天回来了。”
喻澍轻笑:“那项令娴小姐,请问有没有这个荣幸,回绮城的时候跟我同行呢?我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项令娴小步走在马路上,尽力压制雀跃的心情:“如果你不介意让我蹭车的话,我当然是乐意坐免费的顺风车的。”
“荣幸之至。”
这小区从前是项令娴姥爷的单位家属楼,自从人走了之后,作为独生女的姜月珠也没怎么来住,前两年生活不需要再那么紧张后,她就从绮城搬了回来。
本就是上个世纪建的老楼房,整栋楼从内到外都灰扑扑的,楼梯都不是那么平整,坑坑洼洼,墙面或是防盗门上印满了各种小广告,开锁按摩通下水,倒是行当齐全。
老旧的楼房都是门套门,项令娴从包里翻出钥匙,先打开了外层铁门的锁,又开门进了屋里,头个瞅见的,就是摆在玄关的两双女士拖鞋、。
“不在家吗?”项令娴不禁喃喃自语。
通话一直这么挂着,喻澍那边听见了她的话:“怎么了?”
“没什么,我妈好像没在家,家里没人,可能是去扫墓了吧。”项令娴回身把门带住,弯下腰去换鞋,进屋后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伸伸了腰,慢悠悠地念叨,“其实不在家也好,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开口说话呢。”
喻澍还记着他们上次的不愉快,疑惑地问:“你们上次吵得很严重吗?”
项令娴盘起腿来,懒懒靠着沙发,情绪不佳:“倒也不是吵架,就是我一时没忍住,开口跟她说了些难听的话,大概是伤到她的心了吧,小时候那会儿还好,但这些年我们俩沟通越来越少,所以说出真心话就更难了。”
她闭上眼,忽然记起高中上学那会儿,总会去喻澍家里一起写作业,就会十分羡慕他家那种,愿意倾听敢于表达的家庭氛围,她估计是随了姜女士,都总爱把事憋在心里。
清明假期抢票不易,昨天她蹲到购票平台到半夜,才捡漏买上一张票来,四周忽然这么一静下来,眼皮就开始不停地打架。
“那个,我先睡一会儿,睡醒再聊,有些困了。”项令娴打了哈欠。
好像只要有喻澍的声音,她就会格外的安心,身心都很容易放松下来。
“好,好好休息。”他温声说着。
电话终于被切断,项令娴撑着精神冲了个澡,随后一头就栽在小屋的床上。
这一觉睡得格外好,等她悠悠转醒,睁开眼时,还在回味着刚刚那个美梦,梦里似乎那个被她悄悄藏在心里许久的人,竟然也在喜欢着她。
真是个幸福的美梦啊,她想着。
直到脑子终于找到了启动键,项令娴才恍惚意识到,这事好像不是梦,是真得。
她平躺着,望向天花板,实在是忍不住嘴角的弧度。
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喻澍对她是久别重逢的忽然起意,却没想到居然能把这份情意溯源到多年之前。
好奇妙的人生。
项令娴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蹬着拖鞋从自己的房间出去,抬头一看,挂在客厅墙上的表正显示着下午四点,她一觉原来睡了这么久啊。
屋内的一切仍保持着她睡觉前的样子,就连双肩包也是歪歪扭扭地丟在茶几上。
这期间没人回来过,若是姜月珠回来过,一定会替她把包收起来。
项令娴恍了神,那姜月珠还能去哪呢?就算是去扫墓中午也应该回来一趟吧。
她下意识去拿手机,可脑中一下没了手机的记忆,她只好顺着上午进门的路线又慢悠悠找了一圈,最终在沙发的缝隙里找见踪迹。
刚唤醒屏幕,几个来自谢洛宇的未接来电就映入眼帘。
忽然有什么事吗?她给对面回了过去,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喂,怎么了,小叔叔?”
对面语气有些着急:“小娴,你现在在哪?你妈妈上午来绮城看你了,我这半天都没联系上你。”
项令娴愣住:“我、我上午刚到的新延,我回新延了。”
谢洛宇也是有些惊讶:“啊,她上午忽然给我打电话,问我你的咖啡店在哪,我想着假期也没什么事就去高铁站接她,我们俩一块去了店里发现你没开门,我给你打电话没接,我就带着你妈妈去了你家,结果也没有人。”
去了她家!那个破小区!
可是她给姜月珠拍照都是在虞柚家里拍的,她一定知道了……
项令娴心咚咚地跳,有些不敢继续问下去:“那我妈她现在怎么样。”
“我那会带她先找了间酒店,她应该刚休息下来,假期的回程票没那么好买,她一时半会走不了。”
“酒店多少钱,小叔叔,我把钱转给你。”
谢洛宇说:“这事先不重要,主要是我看你妈妈好像表情不太好的样子,在车上还问了些有关你的事。”
项令娴觉得头有些晕,在姜月珠面前装过得好这事,事先没跟谢洛宇通过气,想着他又不是姜月珠娘家那边的人,这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平时联系也比较少,就没说过。
她是想这次回来跟姜月珠坦白真相的,但不应该用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揭开她的伪装。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小叔叔。”项令娴轻声感谢着,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的她还些怅然,事情怎么就忽然变成这个样子呢?
谎言终究有被揭穿的一天呐。
项令娴靠在沙发上,眼神落在通讯录里备注为妈妈的那一页上,却迟迟按不下拨通键。
她会怎么问,自己又该怎么作答呢?
指尖就这么悬在半空,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她才拨通那个电话。
结果是,没人接,就是不愿接她的电话吧。
项令娴却放下了手机,没再打过去。
望着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忽然就这么下了个决心。
她翻开了喻澍的聊天框,按下语音电话,不出所料的,很快就被接通了。
“怎么了?”喻澍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项令娴抿了抿唇,然后问道:“喻澍,你这几天有工作吗?”
“最近一周都没有了。”
“那能麻烦你,把车借我吗?我有点事着急回绮城。”
她看过了车票,最近时间要等到明天下午,她犹豫再三,才跟喻澍开了这个口。
他也有些吃惊:“今天就回吗?”
“对,现在就走。”
电话那边默了一会儿,忽然缓缓说:“那我现在就过去接你,我们一起走。”
这次轮到项令娴呆住了:“你不是昨天才回新延吗?你不多陪陪你父母他们?”
喻澍很平淡地说:“我爸妈要是知道为我是为自己喜欢的人,大概巴不得我早早就走吧。”
她的心忽然就又被触动了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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