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回去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刚一睡觉虞柚就接到个电话,虞老爷子在家摔倒了。
这个年纪摔跤可不是小事,酒还没完全醒,三人就飞快收拾东西往回赶。
万幸昨天项令娴没喝酒,这才能找出个开车的来。
走到半路,虞柚才想起来一件事——就是这两人跟纸一样脆弱的伪装情侣关系。
“爷爷早就发现了?”虞承原本是躺在后排补觉,忽地惊坐起来。
项令娴也愣了愣,她还以为上次去虞家装的很好呢。
虞柚揉了揉眼,说着:“爷爷的人生经历多丰富呢,怎么会看不出你们的小伎俩。”
项令娴还想着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既然都被发现也就不过去添乱。
挺尴尬的。
“那我送你们过去,我就不上去了。”
后座,传来一道悠悠的声音:“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好好想想。”
“我知道……”项令娴顿了顿,就没再说什么。
后来收到虞承的消息,虞爷爷摔得有些严重,店就这么又放着几天也没再开门,项令娴索性趁着清明回了新延。
清明下雨大概是种节日传统,从高铁站出来时,项令娴撑着伞,独自走在雨中。
自从上次在电话里跟姜月珠说了些难听的话,就再没跟她联系过。
全天下最难的事,大概就是跟父母道歉。
她握着手机,犹豫再三没能拨出号码,不知道姜女士今天在做什么,去看姥爷了吗?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瞎溜达,卫衣外套的帽兜压得很低,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五中这边,项令娴这才意识到,新高铁站离五中这边原来这么近。
多年过去,学校换了更气派的大门,后面似乎又加盖了栋教学楼,正在施工,项令娴扒着栏杆,往里面瞅了瞅。
“你是,项令娴吗?”女音就像春雨般轻柔,从身侧传来。
她看得专注,丝毫都没注意到四周有人近身,项令娴随着声音找寻过去,女人撑着长柄伞,目光清亮,正看着她。
多年未见的那张脸,她呆愣着,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那个名字。
“江黎老师?好久不见了。”
江黎惊喜着,朝着她走过几步:“真的是你?你和上学时一样,一点都没变。”
项令娴看着她,老师更是,比从前温柔恬静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沉淀来。
“老师,您也是,”她笑着问,“今天不是清明假期吗?您怎么会在这?”
江黎把伞往上举了些,露出完整一张脸,温柔地笑:“教研室想趁着假期让老师们出些卷子,我昨天下班走得急,没来得及带教案回去。”
雨丝毫没有变小的样子,反而越下越大,雨滴敲打伞面的频率愈发的快。
“我开车过来的,就在那,要不要进去避一会儿,雨小一些我可以送你。”江黎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小轿车,出声询问。
项令娴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见她那么坚持的样子,也只好点点头,跟着她上车。
她坐到了副驾,而江黎则是坐到驾驶位,将雨伞收了起来。
车窗之外,雨势渐大,将玻璃照上一层雨幕,看不清车窗外的景色。
江黎轻声问,循循善诱:“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在老师面前,又或是只是在江老师的面前,项令娴很难撒谎。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
“其实,不算太好,”她扯起嘴角,良久后又讲出一句,“抱歉,江老师,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过你。”
“老师是有点伤心的,但我们还是又见面了啊。”她笑着宽慰。
项令娴也是笑了出来:“大概是混得不太好,怕被老师你笑话吧。”
“怎么会?”江黎赶紧说,“你可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你们在我心里的位置可不一般啊。”
她看着项令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轻笑出声:“我还记得你出国前的那天,那是我第一次经历跟学生的分别,我可伤心了,在办公室里哭得都没法进班,还跟哪个老师换了课呢!”
这、她都不知道……
项令娴僵着转过脸,呆呆地看着她,原来当初,有这么多人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感到难过啊。
江黎应该是读懂了她的表情:“这种丢脸的事,当然不会被你们瞧见啊,不然我的教师威严还怎么建立啊。”
雨来得快,走得也快,渐渐小了下去。
项令娴给江黎报了个地址,车子就缓缓起步。
“我记得你当初喜欢喻澍。说起来,你后来跟他没有什么发展吗?”
“老师怎么忽然这么问?”
汽车行驶在中途,江黎忽然开口,语气有些好奇。
项令娴撑着胳膊看向窗外,发展是有的,却没想到这么的曲折。
江黎开着车,讲出自己的心里话:“当时作为老师我不能这么说,但现在你们也都长大了,我其实觉得你们还蛮般配的。”
八卦一下自己学生们的情史,也算是她偶尔的恶趣味吧。
项令娴没出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是吗。”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的。”
省去前因后果,是非曲折,他们确实是还有联系方式,她玩了一把文字游戏。
江黎点点头:“确实,你们当初关系就不错,我还记得喻澍那会知道你要出国的时候,愣了好久,原本是来安慰正在哭的我,自己却僵着说不出话来……”
汽车平稳地运行在马路上,但项令娴却仿佛坠入另一个世界中去。
她这是在说什么啊?
大脑一时间疯狂运转,好半晌之后,项令娴才愣着,明白她在说什么。
江黎在她临走的那天哭,喻澍去安慰她,然后得知了自己要离开出国的消息,是吗?
所以,那时的最后一节自习,他的反应才那么奇怪。
他都知道了,但自己却还一直瞒着……
车子缓缓停在了它的目的地。
“江老师,谢谢你送我回来。”项令娴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意来,拎着雨伞准备起身。
江黎嘱咐着:“客气,记得要偶尔来看看老师哦。”
“嗯,我一定会的。”项令娴推开了车门下车,转身跟她挥手道别。
看样子,雨应该快要停了吧。
-
收到项令娴发来微信的喻澍,刚将清明祭祀的父母送回家。
后来他其实赚钱买了新房,但为了喻澍父亲工作方便,他们夫妻平时还是住在五中门口的那栋旧房里,喻澍回新延有时会独自一人住在那边。
刚坐在沙发上,就瞧见她的消息,从提分手那天之后,这是第一条。
【项令娴: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喻澍垂下眼,望着屏幕敲下一些字,又删掉一些字,他其实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最终发送出去。
【喻澍:你说吧。】
他克制地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静静地,瞧着屏幕中会出现些什么,等待了许久,只见闪烁着正在输入中的标识。
直到,对面打来了微信电话,项令娴的声音久违的传进他的耳朵里,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喂。”他嗓子有些哑着。
“嗯,听得到,”项令娴顿了顿,问出了那个在脑海中纠缠着的问题,“喻澍,当初我要出国之前,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要走?”
喻澍握着手机,仿佛一下子就将回忆拽到了过去,听筒两边都安静了许久。
“对,我在江老师那里听到的,她那时在哭,然后不知不觉讲了出来。”他说。
如今他能平静地、淡然地去揭过往昔旧事。
可在那个时候,就像是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他直愣在原地,被迫直面自己昭然若揭的心思。
他不想她走。
可却没有任何能留住她的理由。
她可以去看外面的风景,去肆无忌惮地感受,他能带给她这些吗?
喻澍回到教室,那是他们能如此这般并肩坐在一起的最后时间,他偏头看过去,项令娴伏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很生气,生自己的气,也是生项令娴的气。
她就连一个体面的道别都不肯留给他吗?原来在她的心里,他从来都没插进那么一丝一毫的缝隙。
他一直在自己内心的戏台上,唱着属于自己的独角戏。
握笔的力度越来越深,甚至就这么扎破了纸张,他压不下酸涩翻涌着的内心。
“我可以再问你吗?”听筒那边,项令娴忽然迫切想问出个答案来,“你是从什么开始喜欢我的?”
少时的暗恋兵荒马乱,又突然降临,细细密密的就像春雨,你甚至不知道从哪一刻就悄然落在了你的心上。
那个场景他还记得,昏暗幽静的世界,只她身后闪着莹莹火光,在大千世界的万千张面孔里,她就只望向你。
忍耐许多年后他释然地笑,喻澍弯起唇角,还带着闷闷的笑声,透着一点点鼻音:“还记得你来新延读书后,小区的第一次停电吗?当时你好傻,好像在山谷里找回声一般地冲我喊。”
就是在那一瞬间。
“在那个瞬间后。”他就再也没忘掉过这个人了。
电话的那一头已经泣不成声:“喻澍,我们是全世界最荒唐的人吗?为什么偏偏我们错过这么久。”
“别哭了。”他柔声说。
喻澍见不到她,他想替她擦去今后的每一滴眼泪。
项令娴断断续续地说着:“所以,你等了那么久,却只等到了一张我写着莫名其妙问题的纸条,对不起,但是我当时真的说不出来,对不起……”
[你为什么会选文科啊?]
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她没有办法不去跟曾经的喻澍共情,因为简直两人像拷贝粘贴的经历一般。
将心脏拧成了一团。
“我生气啊,怎么可能会不生气,”喻澍握着手机,忽然说,“我气当时那个天真的我,还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机会,所以我肆无忌惮地将情绪释放在了那张无辜的纸条上。”
要是知道我们明天不会再见,今天我会把所有关于我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他想。
新延清明这天的雨终于停了,久别重逢的阳光透过玻璃撒在喻澍的身上。
他坦诚了他的内心。
“我会把他们都找回来。”项令娴坚定了语气,划过若有似无的笑意,“去寻找那些时光帮我们留下的,那些你曾经喜欢我的证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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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讨厌他的第四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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