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京城飘起了雪，皇城内外一片肃穆。
一宫女跌跌撞撞地踩着半尺深的积雪往东宫跑去，后头百十米处跟着浩浩荡荡的禁军。
铁蹄肆意践踏着雪白，声声马鸣响，飒飒脚步催。
吱呀一声，宫女撞开了东宫正殿紧闭的大门，冷风顿时灌了满屋，坐在主座上的人忍不住一哆嗦。
宫女一个滑跪匍匐在地上，气还没喘匀便开口，“殿下——圣上大发雷霆要降旨废后，旨意已传至蓬莱殿，求情的诸位大臣都被拦在紫宸门……君后说，陛下这回是铁了心要……！”
“要什么？”祁犴挑眉，“说！”
宫女不敢出声，只哆嗦出几个音节，“要，要……”
“瞧你这胆小的，这有什么不敢说的，无非是要废了我而已。”祁犴嘴角噙着笑，可言语却像淬了毒一般蔓延至骨髓，令人胆寒。
“殿下，来了，她们来了——”
话音未落，禁军已重重包围大殿，铁甲森然，刀戟如林。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闷雷般碾过殿前玉阶，盘旋在祁犴耳畔，震得殿内烛火摇曳。玄甲映着雪光，森冷刺目。锋芒直指殿内，只需一声令下，便能将此处化作修罗场。
祁犴耳畔嗡鸣，寒意自脊背窜上，凌冽肃杀之气如潮水般漫入大殿，压得人呼吸凝滞。
砰的一声，殿门破开，两道身影踏着沉稳的步子迈入殿中——内卫府大阁领季鸾与总管太监李全盛一前一后踏入，靴底踏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竟未沾半点雪渍。
外头分明大雪纷飞，她们却似从另一重森严世界而来，不染凡尘，亦不留痕迹。仿佛踏过的不是风雪交加的宫道，而是锦绣铺就的御阶。
季鸾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御赐的龙纹横刀，刀鞘未动，却已让人脊背生寒。她面容冷峻，眸色如深潭，看不出半点波澜。李全盛拢着袖子，似笑非笑，眼尾的细纹藏着数十年宫廷沉浮的算计。
二人在她面前站定。
祁犴肆意打量着二人，阴阳怪气道：“不知二位驾幸东宫有何贵干？”
季鸾停在距离祁犴五步之遥的位置，目光如刃，直刺祁犴：“太女殿下。”
李全盛前进一步，高举怀中圣旨朝祁犴示意：“大皇女，圣上有旨，请接旨吧。”
祁犴嗤笑一声。
李全盛拂了拂袖口，眼神轻蔑：“大皇女，三千金吾卫已经控制住东宫，您还是莫要负隅顽抗得好。”
“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阉党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你！”李全盛气得脸色铁青，正欲发作，季鸾拦下他，“太女，皇上有旨——祁犴以下犯上，私豢亲兵，意图谋反，大逆不道，即日起废黜太女之位，停用太女一切印信，并赐鸩刑。”
祁犴收敛嘴角，面无表情地盯着季鸾，静候下文。
果然，季鸾停顿片刻后又道：“皇上问话，太女在西山坳豢养的八千私兵是否为钟离谦指使？平康坊查获的甲胄是否为钟离氏撺掇而造？请太女回话。”
祁犴了然地勾起唇角，失望地冷嗤一声。
“太女，容臣提醒一句，皇上口谕，念在殿下年幼无知又是初犯的份上，只要太女供出幕后主使，皇上可以网开一面免去死刑。您务必想好了再回话。”
祁犴往身后的椅座上靠了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如今我既是臣又是子，恐怕免不了一死。”
这个回答季鸾并不满意，“奉旨，最后问一次。”季鸾抬高了声音，“太女豢养私兵是否为钟离谦指使？是，还是不是——”
“此乃内卫诬告攀咬之言。”祁犴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幽幽问道：“那诬告我的内卫如何了？皇帝封了她什么官？说来让我听听。”
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彻底激怒了李全盛，“大胆——竟敢对皇上不敬！”
李全盛怒呵一声，正要借此发作却被一旁的季鸾打断，“太女这话问得巧妙，既然人证物证俱在，又何谈诬告？若此事确系内卫攀咬，太女为何不在御前请皇上圣裁？”
祁犴觉得不可思议，“季鸾，你身为内卫阁领竟这般轻信于人？听我一句劝，莫被人当了枪使。”
季鸾犹疑了片刻，还是没有下令行刑。
她踱到祁犴身边，压低了声音，劝道：“太女，你可要想清楚，君后可还在掖庭等着你呢。你就不能改个说法？”
祁犴闭上了眼，也闭上了嘴，只有两滴泪珠从眼角冒出来。
太女这副抗拒姿态终于激怒了季鸾，她大失所望，倏地站起来：“我再问一次，此谋逆之事是否为钟离氏教唆？”
祁犴仍然闭着眼：“不必多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彻底看清了，什么母女之情夫妻之情，通通都是狗屁，皇帝心里永远都只有她的皇权宝座。
“够了！大阁领，皇上还在等咱们回信呢，别耽搁了。”李全盛一抬手，身后的小太监将一杯酒摆在祁犴面前。“大皇女，请吧。”
祁犴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面前那杯鸩酒上。酒液澄澈，映出她扭曲的面容——像极了她这一生，表面尊贵如九天玄凤，内里却面目全非、千疮百孔。
她忽然低笑起来，溢出喉咙的笑声嘶哑又凄厉。
手指触到杯壁的刹那，寒意顺着指尖直刺心脉。她哆嗦着举起酒杯，泪水在眼眶中积聚，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从今往后，祁犴与陛下再无君臣之谊、母子之义。”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仰头饮尽的瞬间，一滴泪终于挣脱桎梏。酒杯滚落在地，与她的泪一同碎成齑粉。
李全盛转过身，“圣上有旨，东宫所有仆俾通通押送掖庭，听候发落，凡违逆者，就地处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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