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空旷的空间里。
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将空间照得如同手术室般刺眼。这里没有窗户，像是深埋地底的某种控制中心，四周墙壁全是冰冷的金属与线缆交错。
其中一整面墙被巨大的电视屏幕占据，密密麻麻地切割成数十个监控画面。而最中央的那块屏幕，则被特意放大：
画面定格在云栖州的表彰典礼上——
白辰安登台的那一刻，身披荣光，神色沉静。
进度条缓缓向前，又跳转到栾清砚的画面，然后再跳回白辰安。如此反复播放着两人。
盯着屏幕的，是个紫发渐变的男人。他的眼神无机质，空洞，毫无情绪。
他单手托腮，嘴唇微动，喃喃自语：“又一个新的特级异能者……”
他背后站着十几人，神情各异，却无一出声。有几人，是曾在异能争锋大赛中出现的熟面孔。
他们安静得像是一排立正的木偶，连呼吸都被压低。
这时，紫发男人终于动了。他转过高背椅，金属摩擦声让所有人脊椎一颤，露出完整面容。正是黄逸。
他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语气轻快却诡异：“啊，对了，我的替身用掉了。得找一个新的备用。”
众人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气氛陡然凝结。
黄逸慢悠悠地环视了一圈，头轻轻一歪，像是在认真思考：“你们有谁愿意？”
死寂。
没有一个人回应。连地板上的灰尘都像是被冻住。
黄逸的眼神略显失望，又像是预料之中。他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走下阶梯，在众人面前缓缓踱步。
“没人吗？那……”
他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只好——点名了。”
“不过，”
他忽地停下脚步，像想到了什么，竖起一根手指。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从你们中挑十个人，丢给黑龙。”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得如同在讲述一个睡前故事，“活下来的那个，就是幸运儿。”
空气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得令人窒息。惨白的灯光下，众人面如死灰。终于，一个颤抖的声音划破死寂："大...大人，如果...所有人都没能活下来..."
黄逸将目光移向那人。
他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得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蠢话：“那还不简单？再扔十个进去不就好了？”
他语气轻松得近乎嘲弄，却让在场众人脊背一寒。
一阵低低的私语在众人间蔓延。
他们不满，却不敢发声；惊惧，却无法逃脱。
黄逸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气氛，眉毛都没动一下。他那双没有情绪起伏的眼眸扫视全场，仿佛在挑选某种牲畜。
“你——你——你，还有你。”
他抬起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十人。
被点到的人脸色骤变，呼吸仿佛都停了。其中一人猛地跪倒，像是断线的布偶一样跌坐在地。
是黄伟。
他狼狈不堪地一把抓住身旁人的手，声音颤抖：“救我……救我啊……”
他抓住的，是他的妻子，刘彩妮。
刘彩妮垂着眼帘，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抽回手臂，随即猛地一甩，将他挣脱。
黄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却只能看到她决绝转开的侧脸。他又转身，扑向另一边的人——他的女儿，黄珊珊。
“救我啊……我进去肯定死定了，珊珊，你救我，我是你爸……”
黄珊珊低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不耐与一丝讥讽。
黄伟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声调陡然变尖：“你不救我，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们！你和你弟那点破异能，能撑几轮？你以为这次逃了，下次还逃得掉吗？”
黄珊珊的眼神一点点变冷。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直起身，整理了下袖口。忽然，她朝黄逸的方向微微一笑，开口：“大人——”
声音清脆而带着讨好，“小女子有一个更有趣的提议。不知大人是否愿意听一听？”
站在她身侧的黄洛洛神色惊慌，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想把她拉回来。
“珊珊，别说了……”他低声劝道。
黄珊珊没有回头，只是将他的手甩开，径直走出人群，在所有人惊诧的注视下，走到黄逸面前。
她低头躬身，再抬起头时，眼神已恢复镇定，仿佛赌徒押上了全部筹码。
黄逸微微抬眸，凝视着她，冷声道：“说。”
黄珊珊吸了口气，声音克制而清晰：“大人，我们新人类现在人手告急，被困在038城区，前线不断失守。今天我们才遭了一波偷袭，又死了两个新人类……若再削减人手，只怕守不住了。”
她抬眼看他，眼中带着一点点急切与谄媚：“大人，既然要选人，不如……把目光投向外人？”
黄逸闻言，眼神微动。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问：“你的意思是？”
黄珊珊手指微颤，却仍旧稳住语气，缓缓抬起手，指向那面巨大的屏幕。
屏幕中，仍定格在白辰安站上表彰台的那一幕。
“他们。”她轻声道。
这一瞬间，房间里的温度仿佛再次下坠了几度。
所有人都察觉到黄逸的情绪——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讥笑，只是那双如死水般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黄珊珊知道，她赌对了。
黄逸对“特级异能者”有一种几近扭曲的执念，那是超越战力的某种“对称”——他把每一个特级视作自己的镜中倒影，既厌恶、又着迷。
他没说话，也没笑，只是沉默片刻后，缓缓伸出手，撑住下颌，仿佛在等她继续。
黄珊珊不动声色，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知道，一旦停顿太久，黄逸便会失去耐心。
于是她压下加速的心跳，语调平稳却藏着锋刃：“也许，直接对特级异能者下手，难度确实太高。”
她顿了顿，目光闪烁：“但如果换一个目标呢？”
“一个刚被授予三等功勋的……普通技术员异能者。”
她话锋一转，语速明显加快，像生怕黄逸中途打断：“他刚站上领奖台，还处在人群的掌声和光环下。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把他带走，成功改造成新人类——”
“那岂不是等于，向全世界宣告：加入我们，才是人类真正的进化之路？”
空气中开始浮现轻微的躁动，连周围几个新人类大气都不敢出。
黄珊珊看见黄逸仍未发作，便胆子更大了一分，补刀似的又往前一步，声音低低带笑：“而且，大人——他的异能，是只狗。”
“您不是……刚好没了坐骑吗？”她弯了弯嘴角，像是说了个极有趣的点子，“那只狗，恰恰合适。”
她说这话的时候，连黄洛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黄珊珊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直视黄逸，眼神开始露出一丝癫狂，像是赌命的疯子，咬字极重地说：
“这个技术员，是那两个特级异能者的战友、同伴、队友。”
“把他变成新人类……”
她忽然笑了，低声道：“他们会比自己死了更难受。”
话音落下。
场内一片死寂。
黄珊珊仿佛将积压在胸口的所有气息，随着这句狠话一口气全数释放。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异常清晰，像是在黑夜中独自搏命的野兽。
黄逸沉默地看了她许久。
那目光冷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评估一个即将被丢弃的实验品。
突然——
他笑了。
“好。”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兴奋的颤意，“这计划好。”
但笑意却在下一秒骤然收敛。他的表情瞬间归于冰冷，语气如钢：“可这个计划——怎么执行？”
黄珊珊缓缓松了口气，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抬头看了黄逸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绕过他，扫向四周的众人。
黄逸会意，语气冷漠地开口：“都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们这些废物了。”
众人如蒙大赦，低着头、尽可能不引起注意地退了出去，脚步匆匆、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灾难。
门关上的那一刻，黄逸轻轻一抬下巴：“说吧。”
黄珊珊朝他嫣然一笑，像是完全换了个模样。
她收起压抑的喘息，站直身体，轻轻将一缕头发勾至耳后，眼神发亮——她终于能说出那个在脑海里反复打磨多日的计划。
她一边说，一边在房间中缓缓踱步，手势轻盈，语调先是温柔平缓，随后节奏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
她的眼神随着计划展开变得发亮，脸上浮现出兴奋甚至癫狂的神色。
她说得全情投入，宛如一位正在操控命运棋盘的黑衣指挥官，手中没有刀，却句句见血。
黄逸听完，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可笑又最妙绝的故事，笑声疯狂而响亮：“说得好！黄珊珊……没想到你心思如此细腻！”
黄珊珊听着他的夸赞，只是低低一笑，表面恭顺，眼里却划过一丝微光。
她走近两步，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的U盘，双手奉上，语气柔顺至极：
“大人，如您日后有需要，随时叫我。”
她说完微微欠身，转身离开，姿态优雅。
在走到门口前，她却停住脚步，缓缓回头，目光落在那面墙上——
屏幕里，云栖州表彰典礼的画面仍旧定格在那一刻。
白辰安昂首沐浴在阳光下，万众瞩目。
她沉默地盯了几秒，手缓缓握紧。
那一瞬，她眼中的柔弱与讨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鄙夷、**的妒忌，还有某种深埋已久的愤恨。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
眼神重新变得平静，毫无愧疚。
她把面具戴了回去。
然后，优雅地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冷气如刀，空无一人。金属墙壁反着惨白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狭长。她停下脚步，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角，然后一步一步，像走T台般踏出自信又傲慢的步伐。
她伸出手，指甲轻轻划过冰冷墙面，像是在描摹什么轮廓。嘴角微扬，哼起一支轻快而古怪的调子。
如果是在旧世界——那个以“异能强度”定生死的世界，她的异能太弱，不值一提，注定只能匍匐在人脚下求生。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新人类”。
从今天开始，她要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先从那些光鲜亮丽、从不曾低头看过她的特级开始。
她要让他们明白，曾经傲慢地站在阳光下的人，并不比泥沼里挣扎的她高贵一分。
“你们的时代，结束了。”
她轻声低语。
“现在——是新人类的时代。”
她勾唇一笑，继续往前走去。高跟鞋踏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一场尚未登场的革命，奏响的前奏。
一切，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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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78-暴风雨前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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