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惊惧之余，秦跃第一反应是回头请大仙儿解惑。
然后他身后，哪里还有沈烟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整张脸浮肿发泡，两颗长牙从嘴里支出来，青白的眼睛没有瞳孔，头发极长，长到拖进水中。
那怪物俯趴在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湿婆。”秦跃心跳都快停滞了，听张一尺紧急恶补过，水下有沉尸化为的怪物，统一称为湿婆。
湿婆必生于极阴地，《神异经》记载，它“发长，指器尖锐，青面獠牙，寒湿阴甚，为极煞”。
尸体阴沉于死水中，因怨煞凝结，尸身不腐，少则数十年，多则上半年，积阴甚重，称为湿婆。
虽然早就知道，连沈烟都好奇的地方，必然凶险万分，但就这么直杠杠地撞上了，要不是他秦跃胆大，当场就能吓晕过去。
得益于干特警多年锻炼出的心理素质，秦跃迅速拉下背包，他唯一的武器就是包里那把军用匕首。
湿婆的肉身已经烂成一块一块的了，腐烂的碎肉挂在白骨上，极为可怖。
秦跃握紧匕首，后面的路被湿婆堵死，他只能往前走！
而往前走，前面，正是符号警告的危险之地，进去了，有去无回！
事到如今，完全没有别的选择，秦跃扭头，抓着匕首手脚并用向前爬。
甬道是斜坡，他能感觉到自己向上爬，这增加他攀爬的难度，也加大了他的体力消耗。
湿婆如有意识般，紧紧跟在他身后，也没有急于进攻。
它在等什么？
秦跃额头冒出细密汗水，沈烟又去哪了？
黑暗的洞穴中，只有他爬行的响动，一切都寂静得可怕。
前方爬出个粗长的东西，秦跃头皮快炸开了，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是水蛇，极其粗壮，有他手臂那么粗！
“操。”秦跃忍不住国骂，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水蛇盘卧在他前方，挡住了去路，不能再往前了。
秦跃咬着手电筒望向后方，湿婆仿佛在笑，腐烂的嘴唇咧开，阴森地望着他，秦跃抓起匕首。
湿婆扯开大嘴扑上来！
它速度非常快，像一坨腐烂恶臭的麻袋，突然跃起，整个儿砸向他！
秦跃抄起匕首，在有限的空间内，瞅准眼扎向湿婆心脏。
张一尺说过，无论他们以后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先扎心，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不会错，“心脏，经脉流汇，阴阳聚散之地，就像阵眼一样，扎心，总是没错的。”
然而实战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湿婆出乎他想象的聪明，它枯瘦尖长的爪子从破布袍下伸出来，握住了秦跃的手腕。
刹那，刺骨的冰凉，如同针扎，寒冷穿透皮肤，直达天灵盖。
湿婆按住他握刀的手腕，它的指甲过于尖长，都开始打弯了。
秦跃满头大汗，盯着它的指甲，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必然是只千年老湿婆！
一人一怪在狭小的空间内僵持住，这时候，秦跃才发现，难怪湿婆刚才不急于追上他，它压根没有双腿！
和湿婆接触的皮肤受尸气侵蚀，逐渐化为青紫，被湿婆攥住的手腕越来越紧，不是湿婆在攥紧他，而是他的皮肤在收缩！
那层皮脱水了似的，越来越硬，箍紧了骨头，这就是尸气带来的影响。
而不幸的是，尸气还在蔓延。
再这样下去，和坐以待毙有什么分别？！
秦跃大脑飞快运转，想办法，想办法。
在和湿婆的缠斗中，为了躲避这玩意儿，他两脚并用往上蹬，身体不受控制地靠近了那条粗壮的水蛇。
这时候，秦跃猛地发现一件事，当他靠近水蛇时，湿婆似乎有所忌惮，它抓住秦跃的力道放缓。
即便只是微小的变化，也足以让秦跃意识到不寻常。
看来水蛇是湿婆的克星！
千钧一发的慌乱中，根本来不及深思到底死在湿婆还是水蛇手上，秦跃两脚用力往上蹬，加快速度靠近危险盘卧的粗壮水蛇。
湿婆落在秦跃身后，抓住了他的脚踝。
水蛇大概也察觉到了湿婆，它竖起上身，吞吐血红的蛇信。
那玩意儿实在大得骇人了，跟特么千年老蛇成精了一样。
秦跃硬着头皮爬到距离水蛇两米远的地方，身后抓住它的湿婆骤然松开，不再紧跟着他。
摆脱了吗？
然而秦跃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那水蛇骤然发难，离弦的箭一样射了过来，秦跃瞪大眼睛，瞳孔微微放大。
头顶冒出两个大字：完了！
就在这时，水蛇纵身越过他，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灰色的蛇身弥补诡异花纹，蛇腹从他高举的双手上滑过，冰凉潮湿，粘稠。
巨蛇直接扑向湿婆！
“操。”秦跃趴在地上，心脏狂跳，魂都快吓没了，头皮一阵发麻。
劫后余生，他手脚发软。
所以沈烟到底跑哪去了？
没有工夫围观身后水蛇和湿婆的恶战，秦跃深吸口气，手脚并用接着往前爬，空气中传来恶臭腐烂的血腥气味，那味道是从背后传来的。
两个怪物缠斗，打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架势。
秦跃是一秒都不敢耽搁，它俩谁输谁赢已经不重要了，赶紧逃命，爬出这凶险万分的甬道最重要！
估摸再爬十米，就到洞口了。
秦跃眼前浮现出希望的曙光。
但吊诡的是，他怎么知道是十米？
有限的电筒光测距并不准确，而且因为电量耗尽，光线越来越暗，看不清的情况下很难估算距离。
但十米这个数字，就像是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而他自己又准确无误地肯定了一样。
类似于某种，精度极高的第六感。
不对，不是第六感，更像是……那种强烈的诡异感降临，仿佛冥冥之中，是命运亲自在对他说，他来过这里。
符号，距离，湿婆和水蛇，仿佛都曾经经历过。
身后有响动。
秦跃一回头，水蛇爬了回来，而它的腹部有一处凸起，看来是刚吞下去的湿婆！
秦跃浑身都是冷汗，看来水蛇吃完湿婆，并不打算放过他，实际上，贪婪的动物就像贪婪的人类，不会放过任何到嘴边的食物。
死神临门的催促下，秦跃用尽浑身力气，以最快速度往前爬。
他离洞口越来越近，而水蛇离他也越来越近！
一人一蛇在甬道中百米赛跑。
秦跃人都麻了。
水蛇伸出蛇信，像条冰凉的麻绳，缠住了他的脚踝。
秦跃扑通绊倒在地，再回头，巨蛇的血盆大口正对他张开，打算从脚到头将他吞吃入腹！
“大仙儿！！！”秦跃是真没辙了，用尽浑身力气呐喊：“救命啊啊啊啊啊————”
仿佛什么发令枪，巨蛇猛地松开他，扭头往后，头也不回地钻进甬道里，以百米冲刺的夺命狂奔速度，跑了。
秦跃瘫软在地，前边就是洞口，他有气无力地爬出去。
面前一双脚，穿着行军用马丁靴，裤腿塞进鞋子里。
秦跃顺着小腿往上，沈烟的白体恤蹭满了泥，因为泡过水，整个人和他一样湿漉漉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脸倒是白白净净的了。
“废物。”沈烟客观冷漠地评价。
“…废物就废物吧，能活命就成。”秦跃冲他露齿笑：“嘿嘿。”
沈烟蹲下身，朝他伸手。
秦跃越发觉出他和沈烟诡异的默契，沈烟一伸手，秦跃就知道他要看自己的手腕和脚踝，被湿婆触碰的地方。
尸气就像蛇毒，逐渐吞噬他的皮肤，骇人的紫青像手臂和小腿深处蔓延。
“尸毒。”沈烟说：“有糯米和朱砂吗。”
秦跃鸡啄米似的点头，把背包从背后扯下来，里边的东西原先摆放齐整，现在七零八落，秦跃把手伸进去捣鼓，终于找到了糯米朱砂。
因为下水，背包被浸泡，糯米潮湿，朱砂结块。
“还能用吗？”秦跃眨巴两只大眼睛。
沈烟拿走糯米，让秦跃把朱砂捣碎，然后将这两样混合，敷在秦跃受尸气侵蚀的皮肤上。
“这样就行了？”秦跃深感神奇。
沈烟瞥他一眼：“嗯。”
秦跃爬到角落，后背靠墙瘫坐，沈烟走过来，在他旁边席地而坐。
这时候，秦跃才有闲下来的功夫环顾四周，两人来到巨大的山洞里，山洞非常高，至少手电光照过去，那穹顶显得遥不可及。
地面被人为铲平了，身下的泥土十分平整，而山洞周围的石壁上，镶嵌了无数……人脸。
秦跃差点大叫出声：“这什么地方？！！！”
沈烟说：“祭祀场。”
秦跃懵了：“祭祀谁？”
“魃。”沈烟幽幽道。
霎时，秦跃浑身汗毛倒竖，周围的人脸都是浮雕，表情各异，有痛苦、有大笑、有流泪还有凶恶。
秦跃一个一个扫过去，发现了几张不同的脸，“那张是兽脸！”
沈烟愣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吗？”
秦跃更懵了，他拼命比划：“就是那里，你看，那张脸！”
正说着，那张青面獠牙的兽脸出现变化，它露出的锐齿越来越多，两只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眼珠几乎快要脱落。
“它变了！”秦跃伸手，一把抓住沈烟：“卧槽，它不会跑出来吧！？？”
沈烟沉默，秦跃懵逼。
“我看不见。”沈烟忽然说。
秦跃大脑一片空白，回头望向默然无语的沈烟，张了张嘴，喉咙里就憋出一个音节：“啊？”
就在这时，兽脸变异，石壁缓缓突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紧接着，兽脸浮雕，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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