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现在轮到秦跃思考人生了。
他不甘心地追问沈烟：“真的看不见吗，那么大一只。”
沈烟愣了半秒，他的表情迅速冷下来，简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为煞气，他撑剑站起来，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戮型机器人：“现在看见了。”
话音未落，秦跃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冲过来，与此同时，沈烟拔剑，长剑在黑暗中划过铁石，激出叫人牙酸的声音。
秦跃打了个哆嗦，他猛地回头。
虽然自从加入特安局六处后，每天都在怀疑人生，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不仅怀疑人生，三观都直接碎裂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好歹还在他的理解范围内，然而现在，给他十天十夜，他都想不明白，石头混铁块的造物，怎么就能动了？？？
“大仙儿，”秦跃爬起来：“剑鞘用用呗！”
“……”
对付这种东西，秦跃的枪肯定没用，这玩意儿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就连沈烟的剑也只能堪堪抵挡住攻势，别说劈成两半，就是连道划痕都没有！
沈烟把剑鞘丢给他防身，然后双手握住剑柄，用力向前推动，那怪物生出了翅膀，在半空中呼扇，简直像秦跃在科普书上见过的翼龙化形版。
飞龙退开，腾向半空，石头做的眼睛虎视眈眈盯住他。
秦跃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先是大步狂奔，紧接着借助惯性扑上去，高高举起剑鞘，用力凿下去，将另一只要飞出来的怪物按回墙壁。
沈烟甩了甩剑，半空中那条石龙毫发无损，沈烟的剑同样毫发无损，他微微蹙了下眉心。
“仙儿，”秦跃摁着剑鞘，满头大汗地问，“能告诉孩子这是啥玩意儿吗？”
沈烟头也没回，他抬起眼睛与石龙对视，眉头倏而拧紧，冷冷一笑：“虽然有了七分神似，到底也不过是个赝品。”
秦跃后背直冒冷汗：“啊？什么赝品？”
沈烟那句狠狠激怒了石龙，石龙裹挟千钧之势，煽动可怕的巨大翅膀，劈头盖脸砸下来，沈烟双手握剑，面无表情，硬生生削掉了它半边翅膀！
石头混合铁块的巨翅掉落在地，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秦跃只听见轰隆巨响。
沈烟背对他站在那里，就那样以凡人之躯，面对滔天巨浪，轻而易举削下了这怪物半边巨大羽翼，他简直——
秦跃头皮发麻，果然沈烟才是这方圆十里最可怕的！
没了左边翅膀，石龙只剩下右边的翅膀，疯狂扑腾，略显出一丝滑稽，它那样庞然骇人的身躯，东倒西歪，拼命挣扎，简直，有点过于好笑了。
秦跃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他这一笑，握着剑鞘的手松了须臾，那玩意儿冲破桎梏飞出来，顺便把秦跃撞倒在地，又是一条石龙。
“还有别的吗。”沈烟看不见，只能问秦跃。
打从看到沈烟硬生生削了石龙半边翅膀，秦跃心里有底了，他现在不怕了，撑着剑鞘靠在墙边，环顾四周。
“没有了。”秦跃说：“就俩。”
第二条石龙，姑且区分为铁龙吧，高悬在空中时，沈烟看不见它。
秦跃也发现了，只有当铁龙冲下来，逼近沈烟时，大仙儿才会举起剑，第一剑是防御，因为铁龙速度下来得太快，它比石龙快得多！
如果说第一条石龙是位移，能看见行进痕迹，第二条同样会飞的铁龙，简直是闪现，从一个点腾地一下，就到了另一个点。
这样放风筝加高攻速的打法，沈烟才有些吃不消。
当铁龙躲避他的剑，高悬在空中时，沈烟看不见它。而当沈烟能看见他时，那玩意儿已经近在眼前，铁爪像核弹砸向沈烟！
这次沈烟都没有反应过来，秦跃在他背后看见了，他抓起剑鞘，想也没想就扑过去，他的身躯在铁龙面前，渺小得就像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秦跃双手横起剑鞘，高高举起抵挡住铁龙的爪子！
来势凶猛的铁爪抓破了他的手臂，顿时血肉模糊，秦跃咬牙，只发出一声闷哼。
就在这毫秒间，沈烟毫不犹豫，回身一剑，刺中了铁龙的左半边身体，然后面无表情地向下用力，顷刻，这条龙也惨遭削成两半。
散架的铁龙砸下来，沈烟抓住秦跃，往后一带，两人躲开铁龙。
地面又被砸出大坑。
秦跃抱住受伤的手臂，倒抽一口凉气。
沈烟瞥了一眼，客观地评价：“人类，真是脆弱。”
秦跃欲哭无泪：“仙儿，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
确实，是特安局公认的老神仙。
秦跃一边腹诽，一边退回角落，背包里没有绷带，绷带和药粉都在王胖子那里，秦跃咬牙，按住绽裂的伤口。
铁龙抓出的伤非常深，而且有铁锈渗进去，血一直流，难以止住，那伤深得都见骨头了。
对于神仙来说区区小龙不在话下，对于秦跃的肉.体凡躯而言，上古造物果然十分要命。
尸毒未消，再叠加深可见骨的抓伤，秦跃同志光荣倒下，瘫坐在地呼呼喘气。
大仙儿不觉得自己在嘲讽，他实事求是、有一说一：“谢允若像你这么弱，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秦跃额头冒出井字，他就纳了闷儿了：“谢允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你们都提起他。”
“……”沈烟噤声，不说话了。
秦跃一激灵，忽然想起来：“那天梦中的人！”
沈烟盯了他一眼。
秦跃立刻噤声，抬了抬胳膊，想投降，实在抬不起来，对着沈烟尬笑：“我不是故意的。”
沈烟伸手：“胳膊。”
秦跃看见他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是剑指。他乖乖把胳膊伸过去：“仙儿，有什么办法？”
沈烟低头：“袖子。”
秦跃把碍事的袖子扒拉上去，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臂，绽开的伤口下，骨头都露出来了。
如果当时沈烟出手再慢哪怕一毫秒，就铁龙那样强烈的压势下，秦跃这条胳膊必然被削成两段。
沈烟评价：“愚蠢。”
秦跃恼火：“我看它冲你过来了，你没反应。”
“……”沈烟可能找不到话反驳了，他懒得再开口，抬起秦跃不停渗血的右臂，出手迅疾如闪电，点了几个穴位。
秦跃目瞪口呆，点穴！多么朴素的老中医手法，他上次看别人点穴，神乎其神的，还是在《武林外传》里！
点穴效果立竿见影，血不怎么流了，伤口边缘发青。
“仙儿，你还会点穴，不是，点穴竟然真的有用？！”没见过世面的秦跃同志发自内心地惊呼：“牛！逼！”
沈烟一脸冷漠，懒得搭理他，用剑从秦跃的衣服上划拉下一长条布，然后丢给他：“包扎。”
秦跃右胳膊受伤，左手怎么都不听使唤，试了半天也没绑紧。
沈烟可能是对他的笨拙看不下去了，重又帮他把伤口扎起来，扎的很紧，让秦跃脸色泛青：“疼疼疼。”
沈烟撒手：“娇气。”
秦跃老脸微红，实在没好意思反驳，还不是你下手太重，沈烟那双手能单砍石龙，那样的力量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秦跃缓了一会儿，问他：“刚才咱俩爬狗洞，你突然不见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烟环顾四周，他把剑收回剑鞘里：“有另一条路，我走的那边。”
“碰到什么东西没？”秦跃虽然没看到另一条路，但大仙儿说啥就是啥吧，他两手笔画：“这地方，不寻常，有人来过这里！”
沈烟看着他。
秦跃就把洞子里碰见的湿婆和巨大水蛇都跟他说了，包括那个一模一样的编号：“是我的幻觉吗？”秦跃不确定，他甚至想回去再看看。
沈烟全程没反应，秦跃提起编号时，他也只瞥了他一眼。
“大仙儿有何高见？”秦跃认真请教。
大仙儿说：“没有。”
“……”秦跃还有个问题，他举手提问：“你刚才怎么看不见了，是这里边的东西对你有影响？”
沈烟：“……”他深吸口气：“不是，我近视。”
“…………”竟然只是这么朴素的原因！
短暂的沉默后，秦跃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沈大仙，他就戴了一副无边框眼镜，文质漂亮得仿佛全国奥数兼选美大赛双冠军。
秦跃站起来，去观察那两条被沈烟斩断的石龙，他百思不得其解，没有生命的玩意儿，究竟怎么能动起来，还力大无穷、栩栩如生。
果不其然，石龙内部是空心的，有机关，相当精密复杂的仪器，其错综复杂的程度超越人类的脑回路，秦跃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年代的？”
沈烟看了眼，没作声。
秦跃有限的历史和考古知识，让他无法辨别出石龙所属的年代，直觉告诉他，沈烟全都知道，他刚才说了句赝品，但沈烟显然没兴趣解释这些。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震动，秦跃背后的墙壁扑簌簌掉灰。
沈烟握剑的手收紧。
秦跃忽然道：“你刚才说这里是祭祀场。”
沈烟回头望向他，秦跃问：“用什么祭祀？”
震动越来越强烈，秦跃甚至怀疑整座山都在摇晃，天摇地动，他扶住墙壁才能站稳，沈烟快步走向他。
“活人。”沈烟说。
秦跃低头，沈烟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带着他迅速向身后移动，秦跃按住沈烟抓着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后退，他的步伐急促又趔趄。
沈烟将他按到高出地面的祭祀台上。
秦跃简直难以形容这种诡异感，他一无所知地被沈烟按下去，面朝上平躺在地，头顶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秦跃定睛细看。
他优于常人的夜视能力让他看了个一清二楚，从石壁裂缝中爬出一条巨蟒，周身缠绕着暗绿色的诡异花纹，它盘旋在头顶悬吊的青铜鼎上。
巨蟒盯着他们。
沈烟松开他，对口型道：“别动。”他悄无声息地退进黑暗中。
秦跃终于想明白了，合着沈烟拿他当活祭的诱饵！太过分了！
巨蟒绕着青铜鼎盘旋，蛇身离开器皿，在半空中，缓缓逼近秦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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