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地面再次剧烈震动。
秦跃发誓,这辈子没碰到这么惊悚的事。
仿佛什么机关在启动,他听见了铁链迅速移动摩擦发出的声响,而这声响,来自脚底,来自墙壁,来自四面八方。
沈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抓秦跃,一手抓起青铜杖,抓青铜杖时迟疑片刻,有那么短暂的一停顿,被秦跃敏锐地注意到。
紧接着,沈烟拉着他后退,把青铜杖塞回他手里。
“你手怎么了?!”秦跃眼尖,瞅见他掌心发红。
“没事。”沈烟神色冷漠。
容不得他对沈烟的手多加关心,头顶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秦跃猛地回头,青铜悬鼎从天而降,轰轰烈烈地将祭祀台砸了个稀巴烂。
秦跃人都麻了,他目瞪口呆:“你也没说,是这样开祭祀台啊。”
纯纯毁坏文物么不是!
青铜鼎歪倒,里边的化为棉絮的骨头七零八落地摔出来,大部分是人骨,秦跃还从中发现了不少骷髅头,但有些骨形,明显不是人骨。
比如其中有形状基本完好的头骨,嘴部突出如犬,双目在中线两侧堆成如金鱼眼,怎么看也不是人骨,而是某种压根没见过的兽类。
“祭祀,活祭,不止用活人吧。”秦跃盯着那奇形怪状的骨头,喃喃低语。
沈烟绕到青铜鼎背后,祭祀台被砸裂,露出其下的地道,地道中飘出奇异的香味,和周围的血腥臭气混在一起,特别诡异。
秦跃跟上他:“地道。”
阶梯型地道,一直延伸向下,不知道下边有什么。
沈烟二话不说,挪开青铜鼎,握着剑跳了下去,秦跃紧随其后。
手电的光线越来越暗,要没电了。
虽然还带了一只备用,但不知道还要在这地方呆多久,秦跃舍不得掏出备用手电,两人就着电量快耗尽的手电筒,在微弱的光线下前行。
沈烟近视,看不清前方,他默默让开,让秦跃走前边。
秦跃充满了怀疑:“大仙儿,别我一回头,你又不见了。”
沈烟掀了眼帘,冷冰冰地盯着他。
秦跃一激灵,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一叠声尬笑,扭头向他,尽职尽责地充当开路工。
石阶走到底,是一座高大石门,其上的花纹同样怪异,左右门上对称雕刻的是见所未见的人面异兽,其身如麒麟,各有九尾。
更加奇异的是,这两只人面兽,都只有一足一手,两兽的左手和右手纷纷高举,足下踏着群山,浮雕画面整体十分恢弘壮阔。
“这是什么?”秦跃回头问沈烟,显然将对方当做了百科全书。
沈烟瞥了眼:“魑魅。”
秦跃眨巴眼睛:“是山海经记载的那个吗。”
上大学的时候,秦跃在网上和神神争论国家领土问题,恰好中东某国拿《圣经》当证明,说哪哪都是他们的,秦跃就搬出了《山海经》表示世界都是我国的,当时感兴趣,就看了很多。
“山海经里说,有一种精怪,人面兽身,一足一手,是山林异气所生,木石之怪。是吗?”
连女娲都得到了沈烟的盖章认证,那山海经的记载肯定也不是空穴来风。
沈烟望向他,大概是对他竟然有文化这件事,非常惊讶,轻轻颔首:“涿鹿之战,知道吗。”
果然是上古传奇,秦跃点头:“蚩尤与黄帝的大战,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了。”
“神话?”沈烟斟酌他的用词,他笑了下,到底没有否认:“当时蚩尤率领的精怪,就是这些魑魅。这场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双方使劲浑身解数,把能请来的救兵都请了。”
秦跃抬头,再次端详这幅石雕。
“神话里,蚩尤请魑魅魍魉,黄帝兵败如山倒,他向玄天祷告,玄天降下旱鸟,化身为魃,魃所过之处,大旱不止,后来应龙也帮助黄帝,唤来大水冲刷蚩尤部落。”
“黄帝赢了。”秦跃说。
“嗯。”沈烟慢吞吞地:“但是立下战功的魃,却犯了相当恶劣的罪行,无法再回到玄天,遗落人间数千年,失去供奉,遭受遗弃,化为恶鬼。”
秦跃感觉他在讲神话故事,这故事里有真有假,秦跃将信将疑:“真的?”
沈烟淡淡道:“真的。”
秦跃总觉得,沈烟那语气,像在说一个真实的故事,而他似乎曾经亲自经历过,所以他的语气有种陷入回忆的迷茫。
所以沈烟到底活了多久,他不会真的经历过一些上古之事吧?
秦跃挠头:“仙儿,咱们怎么进去?”
沈烟回神,望向秦跃手里的青铜杖,略一抬手,示意道:“你手中就是她伪造的权杖,你拜她吧,她应该很享受,人类虚伪的祭拜。”
沈烟这番话,秦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拜谁?”
“上古玄天遗下的旱鸟,魃。”
秦跃一激灵,总觉得沈烟在讲什么天方夜谭,然而更加天方夜谭的事他都经历过了,只能说,打从进入这行,他就必须接受每天和奇诡之事打交道的日常。
他自己的死而复生,沈烟这样的长生之人……这些都有了,那么上古神明存留于世,也绝非痴人说梦。
既然是沈大仙儿的意思,秦跃同志只能接受领导安排,照着办就是了。
他横握权杖,面朝高三丈宽两寻的石门,恭恭敬敬地作揖。
一拜,石门纹丝不动,二拜,手中权杖微微震动,三拜是天地之拜,这一次,石门后传来嘎吱响动,机关运转,大门缓缓敞开。
而秦跃手中的权杖,仿佛受到门内什么东西的吸引,他一眨眼的功夫,那权杖就飞进门内,消失无踪。
沈烟拔腿:“追。”
秦跃紧跟上他,两人闯进石门,没有完全敞开的石门应声关闭,秦跃听见一声巨响。
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连沈烟都停下步伐。
秦跃听见奇异的音乐,耳边响起尖锐高亢的嘶鸣,很快,他四肢发软,支撑不住的软倒,半跪在地,捂住狂跳不已的心脏,霎时面白如纸。
沈烟握住剑,回头拉起秦跃:“别在这里停下。”
秦跃已经竭尽全力,试图站起来,沈烟同样大力地拽他,但两人都受到诡异音乐的影响,沈烟拖不动秦跃,秦跃凉腿软倒,难以动弹。
“我好像踩到了机关,有东西发出声音,”秦跃反抓住沈烟:“我们被影响了。”
秦跃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眼角流血,沈烟伸手,摸到了他耳朵里流出的血,秦跃捂住心口,急促地喘气。
再这样下去,他大概会心脏爆裂而死。
“声波…”危急情况下,秦跃脑子转的飞快,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某种强烈的音波攻击了他们。
秦跃曾经听说过,有些次声波与人体器官的振动频率相同,如果受这种声波影响,器官发生共振,会对人体造成巨大的危害。
既然是声音,就有发声源头。
沈烟仰头,头顶悬着一座巨大的青铜器皿,那座青铜器由若干梯形钟罩组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青铜横杠上。
秦跃艰难地抬起眼睛,循着沈烟的视线望去,他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是青铜编钟!
秦跃踩到了机关,使编钟对面零零总总的吊锤与之相撞,铁链带动机关运转,吊锤错落有致地敲击编钟,形成了这种诡异的音乐。
而他们处于狭长条形的环境中,周围回荡这股音乐的回声,在一个近乎于密闭的环境里,他们逃不过声音传播的速度!
“……让它停下来!”秦跃忍到极限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爆出肉眼可见的青筋,他周身的血管仿佛在无限涨大,下一秒就要爆裂。
事实上,他的周身已经开始浮现淤青,那是毛细血管爆裂的征兆。
这声音肉眼可见的影响了他们两个人,沈烟的脸色也很难看,完全不像他斩断巨蟒时那般游刃有余,他握剑,深呼吸:“站远点。”
秦跃没懂他的意思,当他回头时,沈烟已经如同灵活矫捷的豹子,按着墙面突出的榫卯铜柱,一口气爬上了和编钟水平的位置。
犹如走钢丝,他疾步行走在横杠上,然后迅疾出手,斩断了最靠近他的吊锤,这吊锤也是铁链系着的,但沈烟的剑显然更强。
最左边的吊锤砸落,其他吊锤仍在工作,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错了一个音节,后边的音乐就全错了,再次杂乱无章起来。
不过好消息是,没那么要命了。
秦跃缓过来,瘫倒在地,浑身都是冷汗。
沈烟直接从横杠上跳下来,像个武林高手一样稳稳落地。
秦跃捡起铜锤,那铜锤不小,他两手合抱住,发现这玩意儿能拆开,锤面有条缝隙,秦跃望向沈烟:“里边有东西。”
沈烟拔剑,干脆利落将这东西斩断,铜锤碎成两半,里边是人头骨,两只骷髅眼正对他们,秦跃倒抽凉气,赶紧放下。
有了青铜编钟,秦跃就大致能断定这地下之物的产出时代。
我国出土的最早的编钟来自于西周墓,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的形成,最远能追溯到西周。
三皇五帝夏商周,假如沈烟说的神话故事是真的,也许这里是西周时期的人,为了祭祀古魃而修建。
“往前走走。”秦跃缓过来,站起身。
沈烟还是走后边,秦跃打着手电筒往前走。
两人走出狭长的甬道,前边是个扭曲的山洞,左右两边都是坍塌的砖石。
看来这里原本有一道拱门,但随着千百年来的地壳运动,山势变化,拱门被挤塌,而周围固定山岩的砖石墙面,也被挤碎,有的化为齑粉,有的散做碎石,堆积在山洞两边。
山洞比较宽敞,能容纳两人并肩同行。
手电筒电量真是要耗尽了,秦跃抠抠搜搜,宁肯能见度只有五厘米,也不肯把备用手电换上。
越往前走,越黑。
直到前方突然亮起一团红光,而秦跃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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