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反正沈烟说什么就是什么，秦跃全都答应了。
好一阵过去，沈烟终于缓过来，看来失血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秦跃瞅着他的伤口不再流血，才把沈烟的剑还给他。
那些化为僵尸的村民都被沈烟的血符困住，犹如按下暂停键，维持着团团围攻秦跃的姿势，一动不动。
秦跃心有余悸：“这血符能管多久？”
可能是因为他答应了沈烟买机票、买现场票、要亲笔签名，沈烟的态度缓和不少，就像在对待尊贵的金主大人，甚至多了三分客气：“永远。”
“啊？”秦跃愣住。
“……”沈烟默了默，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画的符咒比凡人那些三脚猫功夫强很多，更何况以我血做符，不止是肉身，他们的三魂七魄都会困在其中。”
秦跃震撼：“就是说，这上百个村民，如果没有你解符，就永世不得超生。”
沈烟深深地注视他，轻轻点头：“阎王也不敢收。”
手电筒电量耗尽，彻底的没有光亮了，抠抠搜搜的秦处长不得不换上备用手电，开关摁下的刹那，眼前一派明亮，连沈烟都舒适地呼口气。
要知道，昏暗环境对近视加散光人群太不友好了。
秦跃可能意识到这点，朝沈烟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啊。”
沈烟说：“没事。”他顿了顿，终究没把下一句说出口：你是金主你说了算。
秦跃扫了眼那些村民，果然没一个动弹的，他稍稍放下心，借助电筒光亮，抓紧时间观察四周。
三昧真火背后的石壁上，有一幅巨大的画像，画中女子着青衣，人身蛇尾，双臂为宽大的羽翼，仿佛在空中扇动，驱赶**。
那画非常精致，画中颜色经久不衰，秦跃估计应该是使用了矿物染料，比如孔雀石，其使用最早就可以追溯到商周时期。
画中女子正回头，盯着他们。
秦跃不自觉地走过去，与画中女子遥遥相望，仿佛相隔千年的对望，秦跃感受到某种发自灵魂的震撼，他张了张嘴：“这是，魃？”
“女妭。”沈烟走到他身边，回忆起往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几千年了。
沈烟望向她。
“接下来怎么办？”秦跃说：“这里好像没有路了。”
沈烟眼神稍暗，不无凶狠：“把她揪出来。”
秦跃环顾四周，在石壁与火台中间，有空地隔开，空地中央有倾斜的圆形浮雕，那圆盘浮雕较周围地面位置更高，像是另一座祭台。
祭台上花纹纵横繁复，秦跃越观察，越感觉它像那种迷宫，从一个点进去，七拐八绕，每一次分岔路口都走对，才能顺利抵达出口通关。
情况跟他所想大致相同，在圆盘下方，分别有两枚玉盘，玉盘中空无一物，看上去像在等待盛放什么东西，而这两只玉盘恰好与圆盘上两个出口相对应。
这种情况，秦跃很难不想到二选一。
或者是二者都要？
“大仙儿，”秦跃回头招呼他，“你来看看。”
沈烟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说：“二选一。”
秦跃愣住，仰头望向他：“这么确定？”
沈烟颔首：“刚才上来时，我看了地下还有两层。”
就是他们刚才从山洞里爬上大殿时，秦跃惊讶：“墙壁封住了，你怎么看到的？”
“…我砸碎了墙壁，”沈烟低头凝视脚下：“贴着这层青石砖下面，是地刺。”
秦跃倒抽凉气：“那另一层呢？”
沈烟深深地望着他，轻轻摇头：“看不清，但不是地刺。”
“也就是说，”秦跃猜测，“二选一，正确的那个，上来的就不是地刺。”
“选错了，是地刺。”沈烟说：“会死。”
秦跃沉默。
他拎起裤腿蹲下身，伸手在圆盘边缘比划，圆盘上方的入口很多，假定是其中一个，秦跃摩挲下颌，另一手在圆盘上游走，认真地思考起来。
“左边，”他自言自语，“还是右边。”
沈烟抱剑，默默等待他的结果。
十分钟过去，秦跃惊讶道：“大仙儿，我发现了，不管从哪里进去，最后出来的结果都是左边。”
既然是谜题和难关，就必然不会让他们轻易得到正确答案，如果所有的通路都指向左边，就说明正确答案应该是右边。
那是否意味着，“我能直接按右边吗？”秦跃挠头。
沈烟微蹙眉心：“恐怕不行。”
“需要正确之物放上去，是吗？”秦跃猜测。
沈烟伸手指向圆盘：“还要经过这里。”
秦跃比划，忽然想到：“按照迷宫的路线这样画下来，像不像画了一个符咒。”
“就是画符。”沈烟肯定了他的猜想：“招魂符。”
“招谁的魂？”秦跃脑抽提问，问完他就反应过来了，招谁的魂，这不是明摆着吗！
秦跃盯着圆盘底下的两枚玉盘，发现盘底有几抹红色，直觉道：“这是不是血？”
沈烟蹲下来，伸手捻了一点，放在鼻间嗅闻，他在秦跃求解的目光中缓缓点头：“是人血。”
秦跃恍然大悟：“引人血画正确的招魂符。”
沈烟勉为其难的夸奖：“你不笨。”
秦跃举手：“但我还有个问题，既然是画招魂符，一个出口不就行了吗，只设置正确的那个出口，为什么还要弄个错的出来？”
沈烟愣住，好像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他和秦跃面面相觑。
秦跃眨巴眼睛：“设置这个东西的人，不如我们就假设是魃，她想要醒来，就设置了招魂符，但招魂符有对有错，对的那个能唤醒她，错的那个，会引来——”
秦跃指了指脚下，无数遍布大殿的地刺。
“会死。”沈烟幽幽道。
秦跃把话题引回到最开始，究竟哪条路是正确之路。
“我们能顺利闯进这里，”秦跃掰起指头给他数，“就要闯过数独阵、次声波阵，这就说明咱俩肯定不傻，还有一定实力……”
秦跃顿了顿，无视了沈烟对他实力怀疑的眼神。
他续道：“那么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只有那条不容易走出来的路，才是正确的路，对不对？”
这其实是一种根植于汉族人的思维惯性，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类似，我们总是认为容易得来的往往不是正途，正确的答案从来要经过重重困难才能获得。
所以秦跃千方百计，寻找通往右边玉盘的道路。
“你想说什么？”沈烟抱剑歪头：”你选左边？”
秦跃笑了下：“听我说完，这是选路，其次还要选人，你看这两枚玉盘都有滴血的痕迹，但地面应该没有移动过。”
如果移动的话，他们在山洞里，就会发现因为地层变化，导致的墙壁破碎，而非完好无损。
“也就是说，这个机关没有启动过，这个往玉盘里滴血的人，也没能唤醒女魃。需要正确的人，女魃认为的正确的人，画这个招魂符，才能将她唤醒。”
秦跃仰头望向正前方的壁画：“毕竟，如果按你所说，她也曾是上古神明，那么能唤醒神明的，绝非我这样普通寻常的凡人，只能是另一位神明。”
“画召唤神明的血符，”秦跃回头望向他，“也需要强大的神力吧。”
沈烟眼睛稍稍瞪大，仿佛意识到什么，他若有所觉，抱着剑陷入沉思。
秦跃默默地总结道：“她给了你两个选择，选错了，死，选对了，她醒来。但我估计，她应该是宁愿不醒来，也要让你死在她手上。”
因为沈烟不笨，如果是沈烟闯进来，按照“困难的才是正确的”惯性思维，他也会选择往右边那条通路，实际上，那条路，秦跃刚才一晃眼，已经找到了。
他相信，沈烟早就看出来了。
假如沈烟做出了选择并执行，淬满毒物的地刺就会突然冲上来，沈烟哪怕不死，也会因为大量失血，遭受重创，丢掉半条性命。
“……你说对了，”沈烟冷冷地咧开嘴角，“她恨我。”
秦跃茫然，有一丝恍惚，女魃的存在都变成了神话，可见是上古多久前发生的故事，数千年了吧，女魃如果认识沈烟，那就说明沈烟——
也是千年前就存在的……神明。
“啊…”秦跃更恍惚了，神也追二次元？
“为什么？”秦跃好奇，打听八卦：“她为什么恨你？”
沈烟烦躁：“记不清了，可能因为，我是她的执刑人。”
“我处决过的人太多，恨我者不计其数。”沈烟一脸无所谓：“她可能也是其中一个。”
秦跃：“……”有你这么轻描淡写的吗。
“来都来了，”秦跃问，“放她出来玩玩？”
沈烟轻轻叹气：“来都来了。”
“……………”
国人三大美德，来都来了，大过年的，还是孩子。
“沈处长，”秦跃给他让路，“你们神族的人 ……”
“都死了。”沈烟打断他：“坟头都在海底，想找自己去捞。”
秦跃哽住，心想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唠唠叨叨：“那你到底干没干过入殓师，高胖子他们都说你是入殓师。”
“入殓师？”沈烟愣住，好像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尸块拼接手术？”
“……”秦跃哭笑不得：“这么说，也没错。”
“哦，”沈烟刺破手指头，引导指尖血在倾斜的圆盘上游走，他边画符边解释，“以前在藏地干过一段时间，天葬，你应该听说过，分尸喂鸟，赚点小钱。”
秦跃没想到他还有这段：“就为这，他们就叫你入殓师了？”
沈烟无语：“我已经很久不做天葬了，不过后来特安局请我回去，我懒散，无心上班，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说在当入殓师吧，好像。”
秦跃：“………………”原来是天大的误会。
秦跃傻笑，他还是头一次，跟沈烟聊这么多，不对，应该是他头一次，听沈烟说这么多话，甚至还谈及了大仙自己的过去。
“仙儿，”秦跃眼看着沈烟指尖游走，引导血流在圆盘上规律地流动，他搓手，“咱俩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沈烟轻挑眉梢，鲜艳的血滴落进左边玉盘中。
“不。”沈烟否认了，他望向秦跃。
地面开始震动，机关在运转，传出轰隆如雷鸣之声。
但秦跃只觉得万籁俱寂，在沈烟毫无感情的凝视中，他按住自己心口，心乱如麻。
沈烟一脸冷漠：“是雇佣和被雇佣关系。你雇我出山……”他伸手比了个数：“月薪三万。”
“美金。”沈烟补充道。
秦·家里有矿·岳：“……………………”原来还是个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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