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半，贺林踩着点进入了办公室，钟严、李贤媛、陶礼章和于海阳各自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个个神清气爽，和满脸倦容步伐沉重的“某人”形成了强烈对比。
钟严敲了敲桌子，以防坐在对面的人再次睡过去，然而并起不了什么效果，还是离贺林最近的于海阳在李贤媛的眼神暗示下，赶在他们钟哥发火之前悄悄踢了一下贺林的凳子。
带着滑轮的凳子不用使劲就能行动自如，何况于海阳的力气并不小，于是贺林狠狠往前栽了一下，胸口撞在桌边上，生疼，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也确实管用，他的困意几乎全无。
陶礼章打趣道:“贺队，看来你夜生活挺丰富的啊，一看晚上就没休息好，怪不得一大清早就犯困。”
贺林才不会说他昨晚就这几人是几角恋的问题想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还不是因为你们？”
“啊？”李贤媛、于海阳和陶礼章三个小年轻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齐刷刷地看向贺林，三脸迷惑，钟严虽然反应没那么大，但是明显也没搞清楚贺林的脑回路。
“贺队，没睡醒的话就去卫生间清醒一下，我不想你一会儿讨论案情的时候还说胡话。”
贺林则一脸的理直气壮，“谁说我没睡醒啊，行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关于黑湖村碎尸案的调查方向，我觉得就按照昨晚我分析的那个来，你们认为呢，海阳、小陶，你们有看到我发给小……呃，小李的那张照片吗？”
此言一出，众人看贺林的眼神则更掺杂着几分怪异，除了于海阳，他调出手机里保存的照片又确认了一遍，随后答道:“有，贺队，昨晚小媛发到群里了。”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的目光又向他这里投射来，眼神里掺着刀片，先发问的人却是钟严:“什么群，你们三个人偷偷建群了？”
李贤媛打着哈哈:“钟哥，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什么叫偷偷啊，我们就是昨晚临时建的群，因为我懒得跟他们私发了嘛，你和贺队不要多想了哦。”
“这样啊。”钟严似乎信了，但这是不可能的，“海阳，不用一条接着一条删信息，多没效率，你看看人家小陶，直接删除群消息不是更快？”
被当场抓包的两人尴尬地停下了手中的小动作，贺林看热闹不嫌事大，缴获了李贤媛的手机点开那个名为“三只小猪”的群往上划，划拉了好几下都没到尽头，“嚯，昨晚建的群，消息却早到能到去年，甚至还不止，你们还叫什么三只小猪啊，干脆叫叮、当、猫算了。”
李贤媛没懂贺林的冷幽默，呆呆地问道:“为什么啊？”
“叮当猫没看过？人家能从口袋里掏出时光机，我怀疑你们也有。”
钟严也笑了笑，向贺林伸出了手，他立马心领神会，将手机递了过去，还刻意提醒道:“咳咳，似乎有个搜索关键词的功能啊，要是我的话就搜索自己的名字看看有没有被人挂念着了。很奇怪啊很奇怪，你说这群没让我加进去也就算了，能理解是因为我初来乍到，但不让钟哥进群是为啥，这点很值得深入调查一番。”
几人纷纷怒视贺林: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搞拱火这一出！
钟严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眉头由舒展到紧皱一团，最后又舒展开来，脸上甚至蔓延着些许笑意，但清楚他的几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一个平日里越是不苟言笑的人，他和颜悦色的时候就越是让人胆战心惊，李贤媛顾不上自己的手机，招呼着其他两人先逃离现场再说。
贺林倒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他看来钟严的心情应该不错，但就是不知道那三个小年轻为什么如临豺狼虎豹，想要逃之夭夭。
他刚起身要凑过去看李贤媛的手机，就听钟严啪一下重重拍了下桌子，“真是精彩啊，你说你们把心思多花几分在案子上该有多好，我都不稀得说你们什么，完了我再收拾你们，现在查案要紧，黑湖村碎尸案就按照贺队分析的那个方向去调查吧，至于新园小区女子失踪案，虽然我们暂时没有其他的线索，但是也不是毫无着手点，这个我一会儿跟贺队聊，现在就兵分两路，出发！”
三人争先恐后出了门，没过几秒李贤媛又折返回来，扭扭捏捏地蹭到了钟严的办公桌前，“钟哥，那个，我手机……”
钟严无视了她一会儿，在贺林都忍不住开口后才抬起头来，一双眼尾上挑、黑白分明的凤眼格外有压迫感，“手机在桌上，自己拿。”
李贤媛微微俯下身去找，然后就听到极为清脆的一声:“咚”！她“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眼冒泪花，贺林甚至评价了一句:“好头，一听就聪明，实心的。”
钟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了李贤媛，“就知道你一肚子坏水先起的头，下不为例，记得告诉他俩，这一顿脑瓜蹦谁也逃不了。”
李贤媛拿到手机就要溜，贺林倒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她，“小李，要不然咱俩换一下吧，我跟小陶海阳他们去办黑湖村的案子，你跟钟哥办新园小区女子失踪案的案子？”
不等钟严表态，李贤媛先不乐意了，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跑，一边嘴里火车跑得飞快:“我才不要呢，贺队，无论钟哥怎样，你都要不离不弃的啊！还有，别叫我小李，多生分啊，叫小媛就成，您再这么怪里怪气的我可就生气了！”
贺林:“她还生气上了？”
钟严:“什么叫无论我怎样，我怎样了？”
贺林觉得唯有钟严奇怪的这一句李贤媛没说错，“你还好意思问，哪有人弹女孩子脑瓜蹦还下手那么狠的，你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这句话对她不适用，一天到晚跟个皮猴似的。”钟严说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紧盯着贺林问道:“对了，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改口叫人家小李了？”
贺林脸一红，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万一人俩真不是情侣那他岂不是很尴尬，而且就算这俩人真是情侣，但是不想公开却被他拆穿会不会遭到暗杀？
他决定死不承认:“我有吗，没有吧，哎呦我应该是早上没睡醒，你们觉少的老年人不会懂。”
见他又要往桌子上趴，钟严起身、薅住这人的后衣领、拖走，一套动作下来堪称行云流水，贺林则感觉别说清醒了，他都快要被勒得与世长眠了。
直到被塞进副驾驶，贺林才得以喘口气，他看着钟严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后并不急着走，而是指了指副驾驶的车座那边说:“安全带，最基本的道路安全要牢牢遵守。”
贺林应了一声后赶忙将安全带系上，“我这不是惊讶今天你来开车吗，原来你能开啊，那唐学长还说你不能开车。”
提到唐雨清，钟严的神情又冷淡了下来，“他有病，别管他，几年前这个人出过一次事故，然后就总是疯言疯语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就比如说一段别人压根就不存在的记忆，然后强行要塞进人家的脑子里，普通人稍不注意就被他洗脑了，你小心一点儿，他说的话你可以信，但只能信一半。”
经钟严这么一说，贺林的疑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深，类似的话唐雨清也说过，那么他该相信谁？对比一下来看，钟严明显比唐雨清正常得多，但也有可能，这两个人说的都是真话，或许又都是假话，那么要清楚这件事，就只有从他们所说的“事故”入手了。
贺林决定先试探一下，遂供出了唐雨清，“你和唐学长都出过事故吗？”
钟严有些不明所以，微微侧着头看他:“什么？”
“因为学长跟我说你撞到过脑袋，醒来后便说自己比同龄的他大了二十岁，而现在你又说学长出过事故，逢人便说怪话，所以我才好奇你们是不是都出过事故，甚至还是……同一场？”
话说出口，贺林自己都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钟严却很是镇定，“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出过事故，如果要说之前我跟你说自己四十岁了的那件事，我承认，我在逗你玩。而且我刚刚才说过，他惯于捏造一段别人从未有过的记忆然后强行灌输到别人的脑子里，他对我也尝试过，但是失败了。接着你回想一下，他在跟你说我出过事故之前，还有没有说过其他奇怪的话，比如在你的印象里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的确有。”贺林顺着钟严的思路回想道:“学长说我以前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女朋友，而且还说我为了那个女孩儿差点纹身断送前途继承家业卖煎饼，可是我家人都是老师，压根跟卖煎饼的八竿子打不着，当时我还奇怪学长为什么这么说，但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因为事故才有了那种毛病，那我觉得就还算合理吧。”
不过前提是，你说的话也必须是真的。
这句话贺林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等候着钟严的反应，那人却勾起唇角笑了笑，阳光从车窗的一侧倾斜进来，他的脸在光与影的交界里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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