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为了安然家的事来的,对吧?”
贺林不知道该怎么说,严格来说他们只是为了安然而来的,至于安然家的事则属于意外收获,钟严看上去不像个坦率的人,却意外的直接。
他走近张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语气近乎逼问:“是,你说的不错,那我们也不必跟你绕弯子了,说吧,关于安然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贺林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他不由得想钟严审犯人一定很有一套,肯定很少有人能够承受住那如手术刀般,能将任何人的心脏剖开,挖出其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的目光逼视。
而张婶不知道是因为无知因而无畏,还是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她原本还在笑着,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因而显得诡异和狰狞,她的态度突然冷下来,贺林突然感觉到了不妙,果然下一秒就看到刀光在她的袖口中攒动。
因为钟严离她最近,最危险的人也是他,贺林正要开口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银光冷冷一闪,按理说钟严应该可以避开的,可他却不闪也不躲,右手攥住了刀刃。
贺林看得想要尖叫,他不知道钟严是傻还是怎么了,反正空手接白刃不是这么接的。
鲜血顺着指缝自刀尖缓缓滴落,很快便在地上聚了一小滩,钟严的表情却毫无变化,甚至于还能从张婶手中夺下刀子,然后抬起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贺林见势不对,忙抓住钟严的手臂道:“钟严,你别冲动,你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钟严无视了贺林,手中的力道更重,张婶的神情却丝毫不见痛苦,“咯吱”、“咯吱”,骨头错位的声音越来越响,女人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却越加癫狂。
“哈哈哈哈哈,钟严,还是被你认出我了,可惜,这次还是杀不掉你,同样的,你也杀不掉我,但……”她缓缓偏过头,空洞的双眼盯着贺林:“但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岳——”
话音戛然而止,女人的神情突然变得惊愕万分,她抬起手捂住被刀子捅入的心口,更像是为了要确认,随后她狠狠推开了钟严,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贺林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像是从哪里听过,应该就在不久之前,他在车上打开电台时听到的那声女人的尖叫声。
事态发展已经严重超过了贺林的认知,眼前的钟严也显得异常陌生,他不知这是否是一场噩梦,等醒来时他还在车上,在去往远林村落的路上。
可女人的一声比一声还要尖锐刺耳的尖叫声都没能将他吵醒,无力感却越发强烈,像是陷入了无尽梦魇,就连想要逃出梦境的力气也没有。
女人嘶吼够了,而后便失力倒在地上,她开始呕吐,呕吐物、胃液、鲜血……一坨一坨的烂肉,直到她吐尽了体内所有的东西,便如一副仅有一张薄薄的人皮包覆的骨架,因失去了其他人体组织的支撑而姿态扭曲地“堆”在地上,她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另一只眼勉强还能够睁开,随后迸射出全部的恨意。
“看清楚,我叫你一次又一次的看清楚,我当时是怎么死的,到时候你也会这样死去,然后完成最终的献祭,那时我就会得到新生,我就会……”
这样的场面或许骇人,尤其当女人的头转向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时,贺林再也无法忍耐,抬脚狠狠踢了过去,而后眼前的一切却突然烟消云散,钟严则抱臂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地盯着他。
“终于醒了吗?”
贺林看了看钟严,又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以防自己“老眼昏花”,他甚至蹲下身用手确认了一下,的确除了粗粝干燥的黄土外别无他物。
钟严也走过来,伸手敲了敲那块地,抬眼问道:“怎么,这里有宝藏?”
“奇怪了……”贺林自顾自地念叨了许半天,而后抓过钟严的右手仔细确认,的确没有什么伤口,除了一道斜贯虎口至手掌边缘的疤痕,“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钟严抽回自己的手,一脸嫌弃:“这是掌纹,你没有?”
“你掌纹这么长?”
“我是断掌。”
贺林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虽然他刚才疑似真的见了鬼,但见鬼可以,就他一个人见鬼怎么也感觉心里不太平衡,“钟严,你不记得了吗,刚才我们遇到了一个女人自称张婶,她说要带我们去村长室,然后路上我听她说安然家人有问题,接着她突然变脸要拿刀捅你,随后你空手接白刃掐住了她的脖子,甚至还捅了她一刀,而后她就变成了鬼说要让我们看清楚她是怎么死的,最后我们也会那样死去,完成献祭,换得她的新生……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贺林每说一句,钟严的眉头就皱得越深,不知是随着贺林的讲述在思考,还是单纯听不下去,不过显然是后者:“你……是不是还处在会把电视剧里死人的剧情当做真的有人死了的年纪?”
贺林气结:“你在说什么,你想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那些,和在车上电台广播里讲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
“什么?”
他的记忆同钟严所说的完全对不上号,是他真的在做梦还是陷入了幻觉,又或者是钟严在骗他,可理由呢?
继续追问也只会被钟严继续当傻子逗,贺林不想暴露太多自己对他的疑心,只好就着台阶往下走:“那可能……刚才应该只是我在做梦或者又出现了幻觉吧,不必在意,等案子结束后我好好休息一下就没问题了。”
“又?”钟严抓住这个字眼问道:“你之前也有这种症状?”
贺林回想道:“确实有过,不过几乎都是我在累到临界点的时候,有一次还差点从天台上掉下去,还好那时有其他同事拉住了我,当时我只记得自己看到一个人要跳下去,我本来想救他来着,但是那个人并不存在,我反而成为了被救的那个。”
“那你这个情况相当严重啊,有去看过医生吗?”
“当然去了,我还记得那时我在调查一起凶案,凶手的作案手法极其残忍,所以现场的情况很恐怖,几乎可以说是无从下脚,这件案子我和其他同事不眠不休五天五夜才侦破,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事’,然后他们就猜测是不是我的心理受到了影响,但去医院检查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医生说是因为太累了,只要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钟严问道:“最近你没有好好休息过吗?”
贺林经钟严这么一问,也感到有些奇怪,“那就怪了,除了前几天蹲哨抓纵火犯没怎么休息过之外,我自从被调到了咱们部门之后作息就恢复了正常,应该不会再犯老毛病啊。”
“问题很大。”
“什么问题?”
“那个医生的问题,改日我陪你去别的医院看看,我认识一个医生,水平应该要比你看的那个好一点儿。”
贺林有被钟严的话感动到,但也不会因此打消对他的怀疑,虽然这样多少有些狼心狗肺,不过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他对于钟严的疑点来自于唐雨清,对于唐雨清的疑点又来自于钟严,总结来说这两个人的话都不可信,即便有其中一人所说的话是真实的,但在无法确定那个人是谁之前,只能“一棒子打死”,这样做未免过于薄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无情,但……总比被欺骗,然后死于葬身之地的好。
梦里常常有人对他说:“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不认识那个人,却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不会相信任何人,除了你,你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那我就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然后那个人说:“我就是你。”
贺林无数次做到这个梦,也无数次感到疑惑,梦里的人是谁,但当他仔细回想起来,那个人也并不陌生,他曾在现实中看到过他,就在那个他差点丧生的天台上,可那并不是现实,所有人都告诉他:那只是你的幻觉!
所以贺林禁不住想问:“幻觉和现实的区别是什么,会不会哪一天我就真的分不清了,那我现在生活在现实还是幻觉中,钟严,你是我的幻觉吗?”
贺林以为钟严眉头一皱又要开口骂自己痴傻,但这人却伸出右手,与他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如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那样,语气却截然不同,“你好,我们特殊凶案调查组的新成员,我是来自现实世界的你的新同事、新朋友,我叫钟严。”
“我叫贺林,很高兴能遇到你。”他补上了初遇时没有说出口的话,虽然这次也没忘了大煞风景,“说实话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啊,是不是身体真有什么问题,我看改日别你陪我去医院了,咱俩组团去吧,我去精神科,你去男……”
钟严的目光冰冷中透露着裹挟杀意的威胁,“敢说出口你就死定了。”
贺林能屈能伸,果断认怂:“错了错了,钟哥,错了还不行吗?”
钟严抬起手揪住他的脸颊狠狠拧了一把,“白跟你煽情了,刚才就应该掐你一把,知道疼了就不会以为自己是出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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