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烈的话令钟严都怔愣了几秒,贺林几声“老杜”消失在楼梯口处,没有回应。
钟严道:“原来他能看到我。”
贺林问:“那你呢,你能看到老杜吗?”
“也不算是能看到,就是感觉眼前突然多了道墙……”钟严伸手在自己头顶比了比,又展开双臂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这么宽。”
贺林看着钟严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没错,那堵墙就是老杜。不过,好奇怪啊,他怎么能看得到你,你又怎么能看到他?按理说你们是处于不同的世界,应该互不相见才对啊。”
“我看到的他只是一团黑影,就是不知道他眼中的我是怎样的……现在你能够行动自如了,再回到现场调查一番吧,刚才王华逃得匆忙,还来不及处理现场,应该能有所发现。”
贺林应了一声,再次打开那扇门的瞬间钟严在他身后轻声道了声“小心”,这次当然不会再有什么突发情况,屋里依旧是不堪入目的惨景,愈发浓烈的血腥味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胃袋,视觉和嗅觉的双重折磨对他早已不起作用。只是当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他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初入警局的时候。
对于尸体的情况他已经了如指掌:割喉断气后再挖去心脏。现在要搜寻的是屋内的状况,单位分配下来的房屋面积不大,两室一厅的标准在六十多平方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拥挤,贺林先推开了主卧的门,屋内一片漆黑,电灯的开关就在门口,因此不难寻找,当光亮起的一瞬间,入眼的先是一张巨幅结婚照,挂在床头,几乎占去了整面墙,照片上一袭白纱的年轻女子巧笑倩兮,丝毫叫人无法将她和现场死状惨烈的尸体联系在一起。
贺林看着照片里的人,就像看到深秋里的花谢了,心里不由生起一阵悲凉,“曾经如此鲜活美丽的生命现在就这样静静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息,而她最终也将如凋零的花朵一样,被深埋在土地里。”
钟严抬头也望着贺林视线所及的方向,不知他是否也看到了什么,一团黑影还是虚无?
但他应该是也看到了,那棵枯木上唯一的一朵花最终也被雨打风吹去,他亦发出感叹,但比起贺林,他有些外表看不出的乐观,“死亡又会带来新生,但愿她来世不是一朵花,是长青树,是不老松。”
贺林听着钟严的话,心中的沉痛略微消散了一些,只是他有些好奇,“钟严,你相信人会有来世吗?”
钟严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不知道,有时会相信吧,你呢,你相信人会有来世吗?”
贺林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来不信,我觉得人死了就是死了,就那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所谓的转世不过是生者对其的执念罢了。”
“执念吗?”钟严反复嚼着这两个字,最终也摇了摇头,笑道:“或许吧,执念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一旦有了执念,就再也走不出去了,贺林,你知道吗,我一直走不出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贺林不知道在钟严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但他就真如永远被困在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中,冰冷且失了人的生息,看上去就如一抹幽魂,在人世间徘徊。
贺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拍了拍钟严的肩膀,掌下的温度虽然一如往常,但结结实实的触感却做不得假,望着那人看过来的眼眸,他下意识地低眸避开,但又觉得不妥,遂抬眸也看了过去,正对上那双漆黑的眼。
“钟严,你也对谁有着执念吗?”
钟严双眸微阖,黑眼珠微微向左下方转动,似在思索,良久后他才说道:“可能有吧,可能也没有,那个大雪中的影子的确存在,但我却看不清,可能已经是忘记了,那便与没有无异。”
贺林不知该怎么答,但莫名其妙地说道:“是吗,被忘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啊。”
钟严睁大了双眼看着他,声音微颤,“你说什么,你是……”
贺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他有些被钟严的反应吓到,满头雾水地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心底的那场大雪下到我脑子里了,我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
钟严扯了扯嘴角,神色又如往常那般覆着一层冰霜,“那是你本来就大脑空空,可别赖到我身上。”
贺林感觉自己已经被钟严磨得没了脾气,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反正怎么也吵不过你,任你怎么说吧,躲远些,别打扰我办案!”
“我怎么就打扰你了?”
贺林蹲下身,抬起手重重一拍钟严的左腿,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他的掌心瞬间通红,就像是打在真皮沙发上一般,掌下皮肉非常结实,连一丝弹动都没有,他比起痛感更多的是羡慕,举着那只“熟透”了的手,抬起头来看着钟严,“钟哥,你怎么练的腿,肌肉也太结实了,我不管怎么练腿上的肉都软趴趴的,你有什么诀窍,告诉我呗。”
钟严又露出那副不想搭理他的表情,抬腿踢了他一下,道:“很简单,像我一样,多踢几下猪臀尖就行。”
被钟严踢了一脚的贺林哼哼两声,捡起钟严挪开脚后地上那张蓝色的纸。
纸上只画着一只蓝色的蝴蝶,在贺林打算将这张纸揣进口袋里带回去研究时,那张纸竟然无火自燃起来,最终都化为了灰烬。
钟严在眼前的一片虚无中看到了一只蓝色的蝴蝶,它起先还是围绕着他们飞舞,而后便只接近贺林,最终便停留在贺林的耳畔,在钟严想要伸手去抓时,它就钻进了他的耳道里。
贺林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猝不及防地碰了一下,他不由得抖了一下,抬手抓住钟严的手腕,语气里满是防备:“你刚才想干什么?
钟严感受到贺林的敌意,这感觉令他很熟悉,但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才对,
钟严的手还被贺林抓着,力道很重,他的指尖都泛着一抹青紫色,然而他却没有挣开,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没想干什么,只是觉得你的耳朵好像很软的样子,所以想摸一摸。”
这个说辞要多奇怪有多奇怪,正常的同事或朋友之间,会突然想做出“摸一摸”这种亲密的举动吗?
贺林的嘴角抽搐几下:“你……你不对劲!”
钟严道:“你就当我突然犯病了吧,不要在意。”
突然的小插曲并不影响贺林接下来的搜查,他在卧室仔细翻找了一圈都未能找到与案件相关的线索,除了那张会自燃的蓝色纸张外,似乎便再无异常。
贺林坚信王华的家中肯定还有与“蓝蝴蝶”相关的东西,他走出主卧,推开次卧的门,突然便有一股异香传来,贺林被这股刺鼻的香味扑了个趔趄,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捂住口鼻,虽然不知这味道对钟严有无影响,还是开口道:“钟严,捂住鼻子!”
钟严不明原因,但听着贺林语气里的急切程度还是依言照做,两人走进这间卧室,无需开灯,房间里燃着白烛,那股异香便是由此而来,白色的瓷砖应该是用黑油漆涂黑了一块,其上用血画着怪异的图案,根据贺林少有的玄学知识里,这图案更像是法阵之类的,他看不太懂。
钟严或许知道些什么。但问题就在于他看不到这边的情况,贺林遂只能想到一个方法,他向钟严伸出手,道:“手机给我。”
钟严尽管疑问颇深,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借来一用啊,难道我还能查你手机跟哪个妹妹聊天了不成?”贺林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钟严的手机,惊讶于这人的手机居然没有上锁,“大哥,你是真的光明磊落,连密码锁都没有的,我要是小偷得乐疯。”
“可惜你不是。”钟严道:“好了,别贫了,你借我的手机要用来干什么,要是想用来当锤子砸核桃什么的,我可不同意。”
“想什么呢,我也不能这么干啊,多不道德。”贺林点开相机,对着地上的奇怪法阵拍了一张,然后点开相册看了一下,才招呼道:“钟严,你来看一下,看看能看得到吗?”
钟严闻言凑了过来,靠在贺林身侧微微俯下身看着手机屏幕,他看得认真,连眼镜有些微微滑落都顾不上,还是贺林抬手帮他扶了一把,他道了声谢,在贺林被他压得半边肩膀发酸略微动了动时才说道:“这个……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吗?”
贺林觉得钟严问的有些不太聪明,他抬了抬胳膊示意钟严从自己身上起来,道:“不然呢,我凭空变出来的啊?不过,你能通过照片看到我这边的东西就好办了,你知道这个法阵是什么吗?”
“见过吧……”钟严抚着下巴,作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不过是在电影里,我还记得好像是一群穿着黑袍的小孩儿骑着扫帚在天上飞来飞去。”
贺林希望落空,面部肌肉抽搐得愈加厉害,最终只能咬牙切齿地说道:“《哈利波特》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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