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间,太子府一门客暴毙而亡。
说是暴毙,不过是掩人耳目,找出来的一个借口而已。
此人虽名不见经传,却也是东府的人,有人在太子胜眼皮子底下害人,便不得不查。
这一夜又是难眠夜,风波伴随着宛渡一起入了沨阳,仿佛是刻意为宛渡准备的迎接仪式。
有人在墓地上狂欢。
而这次的结果,快的有些出人意料。
没过几个时辰,东府便找到了卿大夫派人下手的证据。
死的门客名叫洛延,今日受了命,去给惠玹送东西,在令尹府中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后哪里也没去,就只是回了东府,随意吃了些东西便躺下了。
谁知这吃的东西却要了他的命。
第二日宛渡大怒,当着众朝臣的面斥责太子胜监国无状。
自太子胜接触朝政以来,这还是宛渡第一次对他说如此重话,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胜自是一夜未睡,如今又被训斥,神色极差。
他身后众朝臣俯首跪拜,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在瑟瑟发抖。
宛渡一拍扶手站起身子,话语如同利剑一般直指昭阙:“此事你可有辨言?”
昭阕自己都有些发蒙,被宛渡一叫,他跪着的身体抖了一下:“王上明鉴,臣冤枉。”
宛渡冷笑一声:“你冤枉?那你告诉孤,为何你门上的令牌会掉落在太子府中?听闻你近日对令尹多番不满,搅得我朝堂混乱不堪,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将手伸到太子府中,下一步是不是也要派人一碗药将孤也送下去,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昭阕瞪大了眼睛:“臣没有,臣只是想找令尹要一个交代,怎敢欺凌太子殿下,王上,此事定是有奸人作祟啊。”
宛渡眯了一下眼睛,他看着昭阕:“交代?孤竟不知,令尹有何需要给你交代的?”
昭阕一脑袋磕在地上:“臣冒犯令尹,罪该万死,但令尹门下范玉无故杀我孩儿,此仇不报,臣死后无颜面见我那可怜的儿啊。”
“孤王早就查明昭行之死是卫刺客所为,此次举兵攻卫,难道不算为你主持公道吗?”
宛渡一步步走下了台阶,他站在昭阕面前,冰冷的话尽数砸落在了昭阕头顶:“怎么?觉得孤王欺你?还是对孤王的裁决不满?”
昭阕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在朝野之上数年,自然知道葙王为何一力将此事说成卫刺客所为,因为王上需要这么一个理由,可理由之下,难道就没有公理所在了吗?
昭阕嘴唇颤抖了一下,刚憋出了一句话,又被宛渡堵了回去。
“太子性软且年幼,有些事情裁决不当,令尹为了朝政安和不同你计较,你却借此得寸进尺,扰乱朝纲。”
“臣不敢。”
“事情都做了,你说你不敢?”宛渡一抬手,将旁边的一个士兵招了过来,他伸手将那士兵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看来还是孤王近日太疏于朝政了一些,让你们都放肆了不少。”
剑在地上点了几下,宛渡眸光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愧疚的太子胜,然后干脆踹翻了昭阕,一剑毙命:“昭阕以下犯上,冒犯太子,罪无可恕,太子监国不当,闭门思过一月,一月后,迎景公主入府,至于惠玹,身为令尹,却搅得朝野不安,罚俸三月,都滚罢。”
朝臣哪里还敢多嘴,皆求之不得的滚了。
方才还人潮拥挤的大殿一瞬间便剩下宛渡与太子胜父子二人。
宛渡手上的剑还滴着鲜血,太子胜终究是少年气多了一些,见到了此番场景,又被宛渡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一双眼都沾上了雾气,红了不少。
宛渡看着自己儿子这番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将剑丢在了地上,就落在昭阕瞪大了的眼睛的尸体旁边。
他一步步走上了自己的王座,然后低头去看自己的儿子:“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太子胜道:“未能及时处理昭阕与令尹之间的矛盾,导致朝臣结党分派,四处不安。”
“昭阕蛊惑人心,诬陷令尹,本就该死,该死之人,你还留他这么久,任由他上蹿下跳,怎么,跟着惠玹久了,将惠玹那副窝囊样子也尽数学了来?”
太子胜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昭阕骤然丧子,心中悲痛,为子报仇,想来也不是存心……”
宛渡得了胜仗,心情本是不错的,结果没想到一回沨阳,还能被这番事情搅得闹心。
而自己的这个儿子,在这些事情上,终究还是嫩了一些。
他问道:“昭行是谁杀的?”
太子胜一愣,这件事情沸沸扬扬闹了这么久,惠玹又将范玉支了出去,他自然也是明白些什么的。
但如今面对宛渡的质问,他自认不能将范玉供出来。
太子胜硬着头皮道:“卫国刺客。”
“即是卫国刺客,他为何要找惠玹寻仇?”
听到这个答案,太子胜不由瞪大了眼睛:“……”
太子胜:“怕是昭阕悲痛之下失了心神,不知听信了什么谣言,构陷令尹,还牵扯到了洛延。”
这个答案应该是说到宛渡的点上了,他点了一下头:“你能记住这点就好。”
太子胜猛地抬头,方才明白父王的那句疑问并不是在问一个准确的答案。
或许这个准确的答案是谁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给了父王一个攻打卫的借口。
这是谁都不能忤逆的事实。
而昭阕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父王干脆的处理了。
帝王心术。
太子胜攥了一下拳,也在这一刻明白了,父王只是在怪他手段太软。
“洛延之死,怕是有些蹊跷,暗地里查查罢 。”
太子胜道是。
自然要在暗地里查,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被宛渡认定了是昭阕所为,凶手已经伏诛,又何来的其他凶手呢?
说完此事,宛渡又道:“景此次做的不错,乐楚可以娶,但你要记住,作为储君,未来的君王,不能被感情左右。”
自己的婚事早就不是自己的事情,太子胜自然明白,也不得不明白。
他点了一下头:“儿臣都听父王的。”
宛渡嗯了一声,让他退下了。
太子府中,洛延的尸体还并未下葬,棺椁停留在院中,府中门客围了一圈。
他们这些人平常互相看不上,到了现在,却可笑的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情谊来。
也不知道一个人死了,是不是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了他们的亲朋好友,恨不得将这辈子难过的事情全部加到这个人身上,只为了好好的发泄一下。
张朔被挤得左右摇晃,最后还是退了出来,就站在边缘处,看着眼前这群人假惺惺的哭丧上一两句,一直到太子胜回来,众人这才做群鸟一般散去,只留下下了几个平常就喜欢攀附在太子胜身边的人。
太子胜平常倒是喜欢和这群人混在一起,讨论一些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可以在这群人身上学到一些东西,毕竟学无止境。
但今日被宛渡教导过一番,他实在是有些累了,回府再看到这群人,更是觉得头疼。
宣华就是这群人里面最让他头疼的。
“殿下,听说今日王上震怒,将昭阕一剑给杀了,所以洛延真的是昭阕派人下的手吗?他为什么非要和洛延过不去啊,难道就是因为洛延去了令尹府中吗?这也太扯了一点吧,他儿子又不是洛延杀的,谁杀的人他找谁去啊,害无辜的人干什么?”
“你说什么?”
宣华啊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谁杀的他找谁去啊,找洛延干什么?而且他是怎么在殿下府中下的手?”
太子胜快被这事情烦死了,他一挥手:“父王早就说过,昭行是被卫刺客所杀,而今昭阕以下犯上,也被父王处置,此事便是过去了,以后不必再多言。”
“殿下说的对,过去了过去了,昭阕死了,也算是为洛延报仇了。”宣华寸步不离的跟在太子胜身边,“听说因为这件事情,王上还迁怒了殿下,殿下无事罢。”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太子胜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听说的倒是挺多。”
宣华一拍手:“这事这么大,如今沨阳都快要传遍了,怕是上下都知道了。”
太子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啊,怕是都知道了。”
他这一个月的闭门思过,不过是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而已,也是让他警醒一点,不要再继续软弱下去。
父王今日种种,不过都是在教他为君之道,可自己,终究还是带着几分牵扯,舍不得,割不掉,放不下。
宣华带着几分谄媚:“其实今日这事殿下也没必要放在心里,王上就只有殿下这一位公子,自然是什么事情都要为殿下着想的,经过昭阕这么一闹,有些在此事中站了队的朝臣也需要清除,王上这个时候让殿下思过,明显是不想让殿下牵扯进来。
况且王上为殿下赐婚,这一个月,殿下也可以歇一歇,好好筹备大婚,我们这群人,还等着喝殿下的喜酒呢。”
太子胜从懂事开始就被宛渡带在身边,又得惠玹教导,早早的就插手了朝政,如今骤然失势,他还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他有些疲倦的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洛延的家人,给些银钱,好好赡养罢。”
“好嘞,那是自然,殿下仁厚。”
仁厚吗?
太子胜嗤笑了一声,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便是这个词了。
宣华说完,一路跟着太子胜进了屋:“此事殿下与王上知道,但难免有些人闲话,说殿下失势,看轻了殿下。”
太子胜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说怎么做?”
宣华摸了摸下巴:“若是这个时候,有一件更能让人津津乐道的消息出现就好了。”
……
此事搅弄下来,算是真正让沨阳的天变了一变,闹的姬樾府上也不太消停。
沐铭听闻这件事情,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姬樾:“帮惠玹一把,你做的?”
姬樾啊了一声:“虽然这确实像我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我说不是,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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