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江迎牵住他的右手腕，齐韫愤愤回头，甩开。
“你监视我。”
“没有，我是派人暗中保护你，国外太危险，C国不禁枪，我害怕你出意外，至于监视，我没有用任何电子设备拍摄、录像，我获得你消息的唯一方式就是通过中间人传话，齐韫，如果当初A姐和江余梅不答应我的条件，我是不可能把你送出去的。”江迎语气到后面越来越强硬。
齐韫问他：“什么条件？”
“让时间给我们一个重新在一起的机会。”江迎抬眼看他。
“……”一时间齐韫脸上没有表情，身体姿势也无法传达有效的身体语言，他坐在那，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
江迎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你离开我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我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以你的角度去代入那种绝望。齐韫，我做的不够好。”
“呼——”齐韫抬起下巴，眼睛看向天空，他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一直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其实我们两个人中间有很多误会，我知道，有些信息差。快两年了，不管处于什么角度，什么样的身份，江迎，我希望你向前看。”
江迎察觉出齐韫语意中的疏离和推拒，他甚至觉得下一秒，齐韫就能说出“我们翻篇吧”这种话。
“如果是你，我可以一辈子站在原地等，去翻找，去弥补。”他说。
“哦？”齐韫很平静，他转头看向他，两个人的眼睛都有点红，齐韫挤出一抹笑，“江自行坐牢，TK解散，管理层大换血，永恒契约出海，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齐韫，可你我两人之间做这些还不够，”江迎知道齐韫还能客客气气对他说这样的话，就不是两个人的症结所在，他看向齐韫的右手腕，咬牙，“我什么都没有做好，正义是明月奇迹给你的，我最应该给你的也没有给到。我明明知道你迈出向我的一步有多艰难，是我把你弄丢了。”
齐韫告诉自己，放轻松，他偏头，看向车窗外。
“齐韫，你还在怨我对不对？”江迎试探性地问他，嗓音听着也有点哑。
齐韫却不肯承认，只是轻轻摇摇头：“江迎，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江迎不肯下台阶，他更近一步，直白地问他，“齐韫，你还爱我吗？”
齐韫看他一眼，目光沉沉地说：“你喝醉了。”
“喝醉了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送我回家？”江迎脱口而出。他是想见他的对不对，他也很想他对不对？
“……”齐韫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掏出手机，“我给你找代驾吧。”
江迎直接把他手机抽走，委屈地说：“我不要，我只要你。”
“江迎。”
“你说，我都听着。”
齐韫故作无奈：“我明天有南陵的私人行程。”
“你是想说恰好，是吗？”江迎没了多余的气力。
“是。而且我送您也应该。”齐韫说。
是沉默，江迎不在说话了，他靠在背靠上，右手放在脸上。齐韫发动车子，载着他继续往南陵开。
夜风沉闷，齐韫很少处在一种很烦躁的状态，但现在，此刻，他真的想发泄出来一些东西，但是江迎就在他身旁，他就在等他把那口气吐出来。理智告诉齐韫，他现在不适合进入一段感情，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
车子飚得越来越快，快到江迎出声提醒他慢点，注意安全，齐韫嗯了一声降下车速。
晚间九点左右，齐韫带着江迎正式进入南陵市区，开始往江景苑走——一路上的风景他无比熟悉，熟悉到他想起来从前他和他一起走过这段路，去看他们的房子，买下他们的家。
快到江景苑的时候，齐韫打了双闪变道，江迎对他说不是走这，齐韫却把车子停到路旁——他没有办法再往前开了，他姿态僵直地紧握着方向盘。
“就送到这吧，我订的酒店坐两站地铁就到了。”
“我沾了酒，开不了。”
“那我……可能也不太方便。”齐韫咬了下唇。
江迎伸手把车顶盖合上，车厢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是不是没有办法往下走了。”他察觉出了点什么。
江迎的声线很温和，眼神也很柔软，在齐韫点头的一瞬间，江迎眼里的心疼简直要溢出来。
齐韫：“就到这里吧。”他语气有些沉重，原本以为今晚可以一直装作无事发生，可他也是高估了自己，如果江迎真的醉了会不会好一点呢，齐韫问自己。
“本来我还想让你去家里坐坐。”江迎明白现在只能尊重齐韫的一切，“那不如我下车，车借给你开，别去挤地铁了，很辛苦。”
“谢谢，但是不用了。”齐韫温声拒绝。
“好。”江迎不再强求，他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家里东西都换了，客厅四处都铺了地毯，原来我们经常睡的那间房间改成了小爪的专属房间，小爪很粘我，所以即便出差开会我也争取晚上到家，爪挺好的，现在吃得很胖，去年带它做了绝育，医生说它现在挺好的。”
“嗯，挺好的就好。”齐韫拉开了车门，下了车，江迎也跟着下车。
“齐韫——”江迎叫住那抬腿就走的青年，齐韫整理了一下脸旁的碎发，回头。
“接着。”江迎直接丢过去一串钥匙，齐韫下意识隔空接住，江迎见他接住，弯了弯眉眼，“家里的钥匙，白天八点以后我就基本不在家了，晚上回去时间不定，每周末固定休息，要是想来，就来。房本上有你的名字，出入自由。”
他似乎在晚风中点了点头，又或者根本没有，江迎听见他说了一声好好休息，他点头，齐韫转身，双手插兜，慢慢往地铁站的方向去了。
江迎看了他背影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
*
“松泉寺站到了——”
赶上周六日，地铁完全覆盖行程路线，齐韫看了眼腕表，早上九点十分，他跟着稀稀拉拉的人流出了地铁，早秋的太阳还有点晒，齐韫抬头，眯了眯眼。
步行约五六分钟后，松泉寺的大门出现在他眼前，齐韫抬头好好打量了一番，来续香火的人不多也不少，嬢嬢上来卖香火，二十元一把，态度很热情，齐韫摇摇头说自己不求什么，只是来看看。
嬢嬢眼见这衣冠楚楚的青年不买香，便极力推销起“开过光”的护身符，齐韫垂眼扫了几眼，问她手里那粉色的礼带是管什么的。
“姻缘。”嬢嬢眼睛发亮，“哎哟，你这小伙子模样这么清秀，谈女朋友了没啊，买一条系到院子里那棵桃树上，你和你女朋友保准是正缘哦，要是还没有，那保证来正桃花！”
齐韫攥拳放到唇边，清了清嗓子：“我不求姻缘，不过请给我来两根。”
“好好，我教你怎么系，这样，”嬢嬢耐心交给他，“这样两根拴在一起是同心结——”
“哦。”齐韫乖乖点头，记下了这种记法。
“功德五十。”嬢嬢双手合十，给齐韫来了一句阿弥陀佛。
齐韫把钱给她，捻着两根礼带进了松泉寺。
寺庙内有和尚的诵经声，还有清晰可闻的香火味，仔细看，空气中还有各大殿升起的烟丝，松树低矮却修剪的可爱，几个年轻的小和尚在空地打扫院子，前来拜佛的人神情庄重，并无嬉笑。
齐韫倒没有急着找嬢嬢说的那棵桃花树，他挑了一块阴凉处坐下，然后开始打量周围的和尚。
有打扫院子的，有打扫大殿的，有敲木鱼的，有在搬送物品的，还有殿内值班抄经书的，还有带着袖标的志愿者在维护秩序，齐韫看了一眼表，又看了一眼手机。
周琰似乎还没有起床，杨羽和江迎那边也没有通知下次会议的时间，那就是无事。微信里，最近消息是他和飞鸣、明月聊的几条消息，齐韫低头，下滑手机页面，他有点无聊。
“施主，”有个小和尚来到齐韫身前，指引他，“观音殿还在里面，姻缘树就在观音殿前。”
齐韫站起来，却略过眼前的和尚，朝四周快速看了两眼。
“施主是在找人么？”小和尚很聪慧，他提醒他，“中午十一点是斋饭时间，人流最聚集，可稍作等等。”
……
松泉寺的斋饭向游客开放，便宜又好吃，广受游客好评，中午十一点，拿上饭票在放斋亭前排队等饭即可。
原本以为还要再花费些时间在十一点左右去斋亭寻人，可现在，倒也不必了，中轴南北为线，东西大殿对称布局，穿过中轴的大殿，来到观音殿和文殊殿所对应的空地前，观音殿前那棵巨大的桃花树映入眼帘。
齐韫未在礼带上留名，只拿起来，系在高出，一个同心结的样式，粉色的礼带末尾印有松泉寺的图样，它被风吹着往天上飘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齐韫的错觉，正因为他未留姓名，所以礼带才不会像那些被两个名字的祈愿坠得下摆。
他站在树下，抬头看它飞了很久很久。
“施主既求姻缘，为何又不留名。”身后传来一道远远的声音，方位大概是文殊殿前，齐韫在听到这道声音后迟迟没有回头。
那和尚也不催促似乎还站在他身后。他该回头吗，等了很久很久，齐韫还是没有回头。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般的“阿弥陀佛”，似乎前尘了却，再无瓜葛，齐韫抬腿，往出口方向，他埋头，走得很快，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匆匆掠过轴心大殿。
“施主——”齐韫听出来是他坐在那里发呆时，为他指路的小和尚。
“您先不要走，等等。”小和尚叫住他。
齐韫回头，那小和尚手里拿着一本折子，朝他跑过来，小和尚跑到他身前，眼睛亮亮的，他双手把手里的东西奉上。
打开，入目是手写的金刚经，齐韫垂眸看着经帖，小和尚双手合十对他鞠躬，传达信息：“衡一托我送来此物，愿您平安顺遂，百事无忧。”
齐韫不做任何回应，他拿着折子走得干脆，小和尚轻轻摇了摇头，师父说人与人的缘分尽的那一天，是最后一眼都不知从何时追忆，从此看谁都像故人，他是不是衡一抄经祈福时默念的那个人呢，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他并不需要也不在乎。
*
出门左拐，最近的垃圾桶，齐韫把它扔进了不可回收分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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