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恬使唤到太晚，莫怿没有睡好，隔天顶着黑眼圈去医院上班。
和他相同遭遇的还有邵青山，可令人气恼的是，邵青山这人不知怎么回事，压根不长黑眼圈。
邵青山生得白，本身的眉宇间便自有股沉静的清气，像是青山覆雪。
和他的名字如出一辙，端正而稳重，好像能让人安心将一切托付于他。
邵青山显然也是精神不济，早上把咖啡当水似的喝，一句话也不说。
但他平时的状态大多也是沉默寡言，所以并不惹眼。
反倒是莫怿，一反常态的安静，让人起疑。
果然，主任来巡查时点评莫怿：“你小子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吧？”
莫怿无语，直叫屈：“昨晚和青山在我妹那儿忙到半夜才回去，哪有空打游戏。”
“和青山一起？”主任冷哼一声，“鬼才信你，青山看着就精神饱满，可你的黑眼圈都要挂到下巴上去了。”
莫怿：“……”
转头看所谓精神饱满的邵青山，正端着杯子慢慢地啜饮着咖啡。
哪有精神饱满的模样？
偏见！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顿一下，莫怿干脆破罐子破摔：“我肾虚，和青山比不了。”
主任：“……”
巡查完，主任吹着胡子瞪着眼走了。
转头，莫怿去网页上搜索：为什么有人熬夜没有黑眼圈？
被路过的邵青山瞅见，后者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抛开后天因素，主要还是因为个体差异和先天基因。”
莫怿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家基因不行呗？”
“倒也不是。”邵青山安慰他，“恬恬天天熬夜，昼夜颠倒，黑眼圈也不是很严重，说到底，还是你游戏打多了。”
莫怿气笑了：“懂了，看来我家的基因适合过美国时间，像我妹那样昼夜颠倒的，才能不长黑眼圈。”
歪理惹得闯进办公室里找他的小护士捂嘴偷笑。
莫怿正色问：“什么事？”
小护士说：“莫医生，特殊学校的李老师来找你，在服务台那儿。”
莫怿这才想起来，今天约了李娇娇商谈讲座的事，于是跟着小护士出了办公室。
他把人带到医院大厅旁的咖啡店里。
其实莫怿有些苦恼，很想直言，把讲座的对接人换回叶秋。
倒不是李娇娇不好，毕竟连莫怿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想这么做，但直觉告诉他，自己希望如此结果。
他有些心不在焉，对接问题时频频走神。
好在李娇娇的效率很高，说得也清楚，不到半小时，就将下次讲座的主题内容同他敲定好。
她拎着文件袋要离开，笑眯眯和莫怿道再见。
莫怿叫住她：“李老师……”
李娇娇挑了下眉：“还有什么事吗？莫医生？”
莫怿下意识问：“叶秋最近还好吗？”
这下叫李娇娇愣了一瞬，继而笑问：“莫医生你昨晚不是才见到叶秋吗？”
莫怿张了张嘴，干咳一下：“我之前听方子巍的奶奶提过一回，说有学生家长去学校找叶秋的麻烦……我不太方便直接问她后续事情，她……我怕她会因此受到打击，影响到什么……”
李娇娇看着莫怿，目光带着探寻，直白地问：“莫医生，你是不是喜欢叶秋啊？”
“我没——”莫怿嘴巴比脑子快半拍，下意识要否认。
但电光火石间，他似乎被点透了。
原来是喜欢吗？
似乎这样，就能够解释通他近期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行为和举动了。
被叶秋注视时，自己的心跳会加速。
被叶秋亲吻时，自己会不自觉沉醉深陷。
就连收到叶秋的讯息，自己也会下意识去寻找她。
听到叶秋否认喜欢自己，那股难掩的失落感，原来并不是自信心挫败，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失恋了。
莫怿以为自己坦坦荡荡，其实不然。
也难怪那条剩下的红绸上，他下意识写下“叶秋”二字，还不敢给叶秋瞧见。
实在是太迟钝……
面对李娇娇的点破，莫怿但笑不语，只当做默认。
李娇娇了然于胸，于是告诉了莫怿，叶秋被许茵恶意投诉的事。
他神色严肃，听李娇娇慢慢说完，不禁蹙起眉头。
李娇娇倒莞尔道：“莫医生你放心，目前呢，学校是站在叶秋这边的，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情况，至少在工作方面，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莫怿说：“可这事儿总得解决吧。”
李娇娇惆怅地耸了耸肩：“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对方通过教育局投诉……我们做老师的，最怕遇到这样的情况。”
莫怿还是担心叶秋的状况，却苦于不好直接询问。
想了想，专程跑了一趟梅朵，托门路广的阿周帮忙打听投诉人的情况。
酒吧一角。
阿周抱着吉他，一脸八卦：“你和表妹到底什么关系？”
莫怿不快，斜楞他一眼：“别一口一个表妹的，人是你表妹吗？”
阿周撇撇嘴，慢条斯理地扫了扫吉他弦，颇有意味地说：“你不说就没办法帮忙啦，我这个人吧，心眼小，还为人小气，不会帮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
莫怿哼道：“无关紧要？好歹一起涮过火锅，你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说得出这样冷冰冰的话来的？”
阿周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地问二人的关系。
莫怿说：“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她是我妹妹的室友，说起来也算我妹妹，帮个小忙有什么问题？”
阿周压根不信，嗤笑一声：“糊弄鬼呢？你要这么说，梅朵的莎莎和恬恬关系也不错，怎么没见你把莎莎当妹妹，反而每次遇见，都跟兔子见了鹰似的，见着她就要躲？”
莫怿想起莎莎性感**的做派，似笑非笑：“我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
阿周揪着重点，故意曲解：“所以表妹不主动，你就喜欢她啰？”
莫怿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她算是我朋友……爽快点，你朋友的朋友，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阿周抱着吉他摇摇头，却说：“莫怿啊莫怿，你要栽哦，几时见你对一个姑娘的事这么上心？还来求我帮忙。”
莫怿倒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再次强调：“真的，我和她只是朋友。”
也没撒谎。
只不过没说全乎，是亲过嘴，让他有遐想的朋友。
阿周应下了帮忙的事，还逼着莫怿夸他吉他弹得举世无双，江城第一吉他手当之无愧。
这样昧着良心的话，莫怿面不改色地说了，却好些天没有得到下文。
倒是莫恬先贼兮兮地跑来找他，劈头盖脸一句：“哥哥，你对叶秋的心思不单纯哦。”
莫怿还以为是李娇娇或者阿周泄露了什么，脸不红心不跳地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话？最近熬夜搞创作，熬傻了是吧？”
莫恬打开手机，在他面前亮出一张角度刁钻的照片，像是偷拍的。
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他在宁江借给叶秋的那件西服。
莫恬双手叉腰，笑得阴恻恻：“这衣服是你的吧？你别不承认，还是我和妈给你选的呢！叶秋也说了是你的，我什么都知道了！”
莫怿：“……”
他才不信。
这丫头指定是在诈他。
*
整个国庆假期都很忙碌。
假期结束后，因为许茵恶意投诉的事，叶秋东奔西走，折腾了好几天。直到假期后的第一个周五晚上，才有空去干洗店，把莫怿的衣服取回来。
她把干洗店的防尘袋拆开，衣服挂在房间的落地衣架上，思忖周末抽个时间还给莫怿。
恰好莫恬站在房间门口，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莫恬眼尖，一眼就认出来这件西服。
她走近几步“咦”了一声：“这件衣服和我哥哥的一样哎。”
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叶秋笑说：“就是莫医生的衣服。中秋节没买着宁江回来的车票，是莫医生开车顺我回江城的，衣服当时借给我，我送去干洗了，一直没得空去取回来还给他。”
莫恬怔了一下，似恍然大悟：“哦，就是我微信和你联系的那天晚上是吧？”
叶秋颔首。
莫恬神情古怪，也没再继续问叶秋要不要吃宵夜。
她突然叫一声：“哎呀，我忘了，我有事要去找邵青山。”
接着风风火火地在客厅和房间里来回蹿了几趟，拿上背包出门去，留叶秋一人愣在原地。
莫恬溜得飞快，再晚一秒，她发现秘密的得意笑容，就要藏不住了。
邵青山曾和她吐槽过。
说中秋节前一天的医学峰会结束后，莫怿为了所谓的朋友，扔下他和主任，一个人开车跑了。
可除了工作，莫怿几乎没去过宁江，在宁江哪会有什么朋友？
莫恬甚至猜测，所谓的朋友，是不是莫怿那位号称喜欢女人的、在宁江工作的相亲对象。
现在看来，让莫怿丢下一切离开的朋友，应该是叶秋。
八卦是人性本能，莫恬更甚。
她此生最爱之事便是八卦，于是急匆匆打电话给邵青山，再三确认了那晚的细节。
接着去盘问莫怿。
典型男性居家风格的客厅茶几上，破天荒地放了瓶插花。
莫恬认出来，那是紫菀。
蓝紫色的雏菊状花朵，堆积在粗犷陶艺瓶的瓶口，一簇一簇开得极盛，像是绚烂烟花。
莫恬伸手去捏花朵黄澄澄像毛球一样的花心，感叹说：“恋爱中的男人果然不一样啊，连插花都整上了。”
莫怿拍开她的手，觉得郁闷：“恋什么爱？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恋爱了？买束花就恋爱了？这是医院门口打折促销的。”
莫恬不信，嘁一声纠正：“那就是陷入单恋的男人。”
莫怿瞥了她一眼，没好气：“有事说事，没事就走。”
于是，短短一周内，莫怿第三次听见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叶秋？”
莫怿好气又好笑，心说自己表现得能有这么明显吗？
他不动声色，故作高深地说：“只能说欣赏吧，就像欣赏这束花一样。”
“嘎？”莫恬的脸都皱在一起，“哥，你没病吧？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直说这么困难吗？这么扭扭捏捏，都不像你了。”
莫怿：“……”
莫恬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说不清那是八卦之光，还是别的什么。
她信誓旦旦：“你要是喜欢叶秋，我可以帮你追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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