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随着房门再度关上,江茉额上已浸了密密地汗珠,方才她不过强装镇定,真怕哪句话说错,就给父亲和弟弟带去祸事。

眼下这一关算是过了,可今后嫁入皇子府,才是真的险境,日子更是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屋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惊地江茉的心险些跳出胸膛,还未稳定好呼吸,就见慧晴走了进来。

“姑娘,吉时到了。”说着拿起一旁的喜帕为她盖上,搀扶住了她的小臂。

瞬时,江茉眼中只能看见红绸和低头的方寸之地,茫然着迈步出了房间,听得见人声鼎沸和鞭炮阵阵,看不见庆国公府是何等华丽气派,也看不见往来宾客都是何等人物。

敲锣打鼓声中,喜轿缓缓前行,她掀起喜帕,小心地撩开车帘一角,只见两旁有婢女在撒花瓣,行人纷纷驻足,两三人交头接耳,皆是赞叹羡慕。

她再往后看去,家丁们浩浩荡荡抬着数十个红木箱的嫁妆,锣鼓声不绝于耳,满地繁花,真可谓是十里红妆。

忽得,她看到了躲在人群后面的爹爹和弟弟,一月未见,父亲好似老了许多,弟弟傻傻捡着飘落的花瓣,行为同他身旁的孩童别无二样。

眼眶一下就烫了,心紧缩着,满目晶莹瞬时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多想掀起车帘,大声呼喊,可她只能紧紧握住车帘一角偷偷看着,不敢多掀开一寸。

眼看着父亲和弟弟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紧捏着车帘的手抖了起来,泪犹如洪流,即使她极力控制却无法阻止它流下。

怕花了妆,失了礼数,江茉睁大眼睛仰起头,深呼吸,用衣袖小心拭着眼角的泪。

虽说心酸难忍,但能看到父亲和弟弟安好,也宽心不少。

喜轿晃晃悠悠在朱雀街上行了约一个时辰,黄昏时分才落轿。

扶她出轿的是一位妇人,低头间她瞧见妇人绣鞋精致,裙边乃是上好的绸缎,腰间还挂着个玉牌,上刻坤宁二字。

卫雅兰是参加过宫宴的官眷,作为替身,她自然也得对宫中的人和事有所了解,她猜测这位妇人乃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再看两旁站着的人,那裙摆和鞋履的样式分明都是宫婢和内侍。

之前所知,今日所看,江茉对眼下局势也知晓了一二。

九皇子陈应畴乃容妃所出,可惜容妃命薄,九皇子三岁时,她便薨了,自此,九皇子便养在继后膝下。

继后自头胎滑落,多年无所出,将九皇子视如己出,悉心教导,九皇子也未辜负继后所愿,渐渐成长为温良谦恭,端方有礼的儒雅君子模样,文韬武略也在众皇子之上。

九皇子一出生,皇帝就有意立为储君,对他悉心教导,十分器重,本欲九皇子出征归来便册立太子,入主东宫,再迎娶庆国公嫡女为太子妃,以定朝局,以安社稷。

谁料九皇子出征归来身负重伤,盲了双眼,立储之事搁置,朝局亦是一夕之间风云突变。

只是,赐婚圣旨乃出征前下的,三书六礼早已行完,这场婚事无可更改。

本应在皇宫中举行,皇帝和继后亲自见证的婚仪,听闻是应九皇子本人请求,在宫外府邸举行。

可旁人不知其中缘由,只以为九皇子失了皇帝的宠爱,闲言碎语不少。

想必继后是不愿让九皇子受委屈,便派了坤宁宫的宫人前来操办婚仪。

此刻,继后身边服侍的嬷嬷亲自扶她下轿,不仅给足了庆国公面子,更是要让众人知晓,不论九皇子如何,都是当今皇后疼爱的儿子,在皇后心中的位置无可比拟,是万不能被轻视的。

江茉面对坤宁宫的老嬷嬷,唯恐行为举止有半分不妥,集中精神,依照规矩,谨慎小心地过火盆、跨马鞍、拜天地,最后入了洞房。

“皇子妃稍候,殿下约莫一炷香功夫便来。”老嬷嬷说得恭敬,语调也柔和,缓解了江茉些许紧张。

她坐在喜床上,松了松紧揪着的衣裙,轻轻点了点头,喜帕上垂着的玉珠也随着摆了摆,发出些轻微的碰撞声。

玉珠停摆,屋内也安静了下来,身旁站着的老嬷嬷和宫婢无人再出声。

忽得有人急急入内,声音也是急促,“嬷嬷,宫里来人宣了圣旨!”

老嬷嬷听到动静,看了一眼江茉,并未言语,绕过屏风去了外屋。

江茉的心不由紧张起来,未知的恐惧笼罩着她。

再听到老嬷嬷的声音,不过一盏茶功夫,可她却觉得过了好几个时辰。

“恭喜王妃,陛下方才下旨,封殿下为昱王。”

她早该想到的,本朝皇子及冠后封王立府,九皇子出征前就已及冠,及冠那日陛下并未下旨封王,只让他出宫立府,意思再明确不过,只等他凯旋后立为太子。

而今,太子之位遥遥无期,九皇子又要迎娶正妻,为皇家绵延正统嫡子,按照祖制,到了不得不封王的时候。

“王妃,想来此刻王爷免不了要在前厅多逗留一会,您多等一等。”

“好。”

江茉盖着喜帕,一动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子快僵了,门口传来婢女的声音:“王爷。”

是昱王到了,江茉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她紧紧捏住衣裙,听着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轻一重,一先一后,应是有人扶着昱王挪步。

她的手将衣裙越捏越紧。

老嬷嬷道:“王爷,请用喜杆挑下王妃红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透过红绸,江茉隐隐能看见一根挑杆来到面前,下一刻,喜帕挑起,眼中的红变得明亮起来。

垂下的眼眸看得见在拜堂时见过的那双黑色云纹靴,和红色锦缎打底的金线绣纹蟒袍边。

“王爷,王妃,请饮合衾酒,从此和和美美。”老嬷嬷再道。

她不敢抬头,就算被教习了一月,今夜在她心中预演过无数遍,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胆怯。

身旁床榻陷下去一块,余光中瞧见有太监为昱王递上酒杯,依照规矩,她也应端起托盘上的酒杯了。

不得不抬头,不得不面对。

抬眸之际,惊鸿入影。

红烛之下,一坐姿端正威仪,红纱覆眼的男子映入眼中,面容苍白消瘦,红纱下的阴影恰到好处,似山峦倒影,如薄云浅映,嘴唇微薄,淡红饱满。

悠悠如山间水,姣姣如云间月,周身好似渡了一层薄冰,清冷隽逸,孤高矜贵,陌生疏离。

“王妃,该端酒杯了。”嬷嬷小声提醒,江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端起酒杯。

“共饮合衾酒。”嬷嬷继续道。

昱王神色从容,未有丝毫情绪,好似提线木偶一般,身子稍稍往前靠了靠,胳膊略微伸了伸,做好了喝合衾酒的准备。

她亦往前倾身,端着酒杯绕过昱王的胳膊。

袖边扫过昱王手背时,她感到昱王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往后缩了缩,似是觉得不妥,又往前伸了伸,将酒杯送至唇边,停顿片刻后,一饮而尽。

江茉不解,不是说昱王心悦卫雅兰吗?怎得这洞房花烛之夜,未有喜悦之情,反倒有些疏离之感呢。

由不得她多思,江茉依着规矩,也喝下了合卺酒。

饮酒间,她能感觉到昱王的气息,因未曾同男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有些别扭,但她深知自己既是卫雅兰,此人便是她的夫君,合衾酒后免不了有更亲密的接触,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她需得当好这个昱王妃。

不等服侍的小太监接过酒杯,她先行接过了昱王手中的酒杯,同自己的一起放回了托盘上。

嬷嬷见此,对她满意地点点头。

至此,礼仪完毕,昱王陈应畴道:“王嬷嬷今日辛苦了,带着宫婢内侍们先行回宫吧,明日一早,我自会携王妃进宫,向父皇母后请安。”

语调沉稳,缓中有威。

王嬷嬷应是,带着宫人们退了下去。

冬月的冷风穿不过温暖的窗,白日的喧嚣到不了静谧的夜。

红烛摇曳,炭火呲呲,香炉生烟,嫁衣流光。

屋内悄然无声,江茉只能听见自己紧张地心跳声。

所谓洞房花烛,自是要行**之事,慧晴也教过她如何服侍夫君。此时,她应该为昱王宽衣解带,可她的身子就像是被定住了,嘴也被缝住了,抬不起手,说不了话。

再不愿,礼数也不容有失。

她咬了咬牙,握了握拳,红着脸鼓起勇气开口道:“妾身伺候王爷歇息。”

陈应畴并不应,而是扶着床边慢慢站起,往前行了两步转身,语调平淡,话语直白,“我伤势未愈,不便行房。”

江茉惊讶,她本以为今夜是躲不过了,没想到还能有这般转机。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觉到传言有误,昱王出征归来已三月,除了眼睛,其余伤势都大好了,以此为借口,就是不想同她接触。

且昱王对她的态度冷漠,连喝合衾酒都是木讷地配合,若说他不愿以眼盲的姿态来面对心上人,情绪也不该是如此淡然平和,要有所波动才对,就算是想掩饰心绪,难免也掩饰地太自然了些。

难道,昱王根本就不曾心悦过卫雅兰?

“一切都听王爷的。”江茉的语气中透出紧绷后的轻松。

陈应畴的眉角略往下沉了沉,蒙眼的红绸动了一下,嘴唇微张,似是吞咽了什么话,喉结滚了滚,却没发出声。

沉默片刻后,喊了一声,“乔云。”

一内侍进屋。

听见脚步声,陈应畴道:“扶我回正院。”

乔云看了江茉一眼,弯身行了礼,上前扶住了陈应畴。

门外守着的慧晴,在陈应畴离开后,跨步迈入房间,关上了房门。

“方才发生了什么,王爷为何会离开?”

同慧晴一月的相处,江茉早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端着姿态,看似尊重实则轻视地来质问她了。

取下沉重的头冠,放在桌几上,江茉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不想理会慧晴,可理智告诉她,不仅要理会,还要好好回答。

茶水已经凉了,她轻轻抿了一口,微笑看着慧晴,“礼成之后,王爷便唤了人进来,是何缘故,我也不知。”

慧晴皱眉想了想,她一直守在屋外,宫人们出去不到一盏茶功夫,昱王就唤了人,且屋内安静,想来应该是实话。

江茉瞟了一眼门口若隐若现的人影,故意对着房门大声道:“慧晴,今日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慧晴往后看了一眼,知晓了江茉的意思。

王妃要歇息,自然要人伺候,她伺候的可是尊贵的侯府嫡女,不是这个赝品。

之前教习时不曾伺候,之后就更不会了。

慧晴转身打开房门,看了看门口守着的四名婢女,随手点了两人,“你们两个进去伺候王妃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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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给眼盲王爷后
连载中五点零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