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江茉一掀开车帘,就见陈应畴立在马车旁,迎着清风,扬着嘴角,向她伸着手。

这是?

眼前这张温柔含笑的面容,同方才马车上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

她提着裙摆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做错事。

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了看庆国公,再看了看府门口的众人和远处的百姓,立刻明白了过来。

马车上自己显然多虑了,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正是顾全大局的时候,昱王的演技可是比她还要精湛。

看来,一会免不了要上演一场夫妻恩爱的戏码了。

江茉将手放在陈应畴掌心走下马车,笑意盈盈地反手挽住陈应畴,看向庆国公,“王爷,妾身的父母来迎您入府。”

陈应畴点头,庆国公适时上前,“臣卫淳,参见王爷,臣一早便……”

“国公有礼了。”陈应畴打断了庆国公的话,握了握江茉的手,“外面天寒风大,雅兰身子单薄,我们进屋再说。”

陈应畴先行迈步。

乔云摆手,小太监便将箱子抬入了府。

昱王对庆国公的态度恭敬不足,这让江茉疑惑,按理说,庆国公只有卫雅兰一女,赐婚后,庆国公自然成了昱王一方的人,昱王理应尊敬些才对。

看来,这其中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庆国公卫淳审视地看了一眼江茉,国公夫人刘映荣眼睛微眯,嘴角笑得生硬。

江茉对国公府并不熟悉,只记得那夜去往卫雅兰闺房的路,还好有庆国公在前引路,否则她定要闹出笑话的。

一行人到了正厅,宴席早已布置好,摆上桌的冷盘足有二十多道,未上桌的热食还不知是怎样的丰富,可见庆国公对这次归宁的重视。

“王爷请。”卫淳将陈应畴和江茉让到上坐,自己和夫人坐到下位。

四个人面对着一桌的珍馐美馔,奢华又冷清。

国公府人丁不旺,据说当初刘映荣生下卫雅兰后伤了根本,无法再生育。之后,卫淳也在一次秋猎时伤了身体。

卫淳也曾想过继旁系子嗣,不知为何,终是作罢。

由此,卫雅兰自小受尽宠爱,任性妄为是上京城人尽皆知的。

刘映荣先夹一块藕放在陈应畴碗中,“这道糯米藕是请落云楼的厨子做的,王爷尝尝,合不合口味。”又夹了一块鸡肉放到陈应畴碗中,“再尝尝这白切鸡味道如何。”

陈应畴颔首道:“多谢国公夫人。”

江茉看他提起筷子,即刻道:“臣妾侍奉王爷用膳。”说着便夹起碗中的鸡肉送到了陈应畴嘴边。”

嘴唇碰到食物,他十分配合地张开嘴,嚼了两下鸡肉道:“味道很好,庆国公二位也快用膳吧。”说完握住了江茉的手腕,柔声道:“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真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卫淳爽朗地笑起来,“臣只有兰儿一个女儿,看到王爷与兰儿伉俪情深,老臣也就知足了。”

刘映荣拉过江茉的手,一脸慈祥的看着她,眼眶中还泛着泪花花,“娘这几日,一直忧心你嫁入昱王府后会不习惯,今日总算是放下心来。”说着,还用帕子沾了下眼泪。

江茉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余光看了看陈应畴,再看看庆国公。

一桌四个人,恐怕就她的演技最差了。

这可不行啊,她得迎头赶上才是。

江茉站起身来,“父亲母亲,孩儿自幼顽劣,性情张扬,幸得二老包容,给予女儿无尽的呵护宠爱,又悉心教导女儿,才不负今日昱王妃的身份。”她拿起酒杯,“这杯酒,女儿敬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身体安康,喜乐顺遂。”

仰头喝下酒的同时,陈应畴摸起桌上的酒杯,站起来。

江茉给他杯中填满酒,还不忘贴心说一句,“王爷还在服药,少饮些。”

站在一旁伺候的乔云,看一眼满杯的酒,再看一眼王妃,不由想起今早主子说过的话:不过是个为了利益虚情假意的女子。

他再看向王妃,正一脸柔情地盯着主子,不由打了个颤,但听到自家主子接下来的一番话,他觉得主子今早那句话更像是在说自己。

夫妻二人算是旗鼓相当。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主子说的话不对,与其说是两个为了利益的假性情之人,不如说是两个被身份困住不得不隐藏真性情之人。

“本王感谢庆国公和国公夫人能养育出雅兰如此温婉柔和,端庄有礼的女子,今生有雅兰相伴是在下的福分,小婿敬二老。”

江茉还记得方才府门口陈应畴对庆国公的态度,是有些不屑的,眼下却自称小婿,态度谦恭有礼。

她隐约觉得,府门口才是陈应畴真实的态度,此刻全都是演的。

陈应畴一杯下肚,继续道:“小婿略备薄礼,望二老容纳。”

门口的小太监应声打开几个大箱子。

青釉茶碗、笔墨纸砚、金银首饰、玉器名品一应俱全。

江茉看着这么多贵重物品,听着陈应畴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脑中忽而浮现父亲的身影,鼻酸难忍,她仰头深呼吸,平复了情绪。

陈应畴并不坐下,而是举了举杯示意江茉再为他斟酒。

戏演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她不知陈应畴还会说什么,莫名有些不安。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小婿知庆国公和国公夫人仅有兰儿一女,兰儿出嫁后便不能时常在二老身边侍奉,小婿给二老赔礼了。”

一杯饮下,陈应畴缓缓落座,就在卫淳要说话,江茉庆幸他并未说什么的时候,陈应畴再道:“今日归宁不如就让兰儿多住几日。”

江茉脑袋“轰——”地一声炸了,让她住在庆国公府,定然要留下揽秋和染冬伺候,若想隐藏身份,岂不是要日夜演戏。

住几日她便要和庆国公演几日父女慈爱,和国公夫人演几日母女情深,庆国公府里除了管家和那夜三名婢女,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如此她还要同下人演卫雅兰的嚣张跋扈、任性妄为。

真是要命啊。

卫淳和刘映荣明显也慌了神,二人对视久不言语。

还是刘映荣灵机一动道:“王爷有此心意,我很是感激,只是昨日便约好了黄梁寺的了悟大师,明日要去参禅祈福。”

卫淳忙跟着道:“真是不巧,前几日早朝,北边启奏有人私造盐场,臣奉旨要去调查,明日便要启程。”

江茉立刻道:“既是如此,我留下也是无用,便只能再择日陪伴父亲母亲了。”

话音落,三人都看向了陈应畴。

只见眼覆红绸的男子,面色如常,眉稍嘴角一丝不动,一言不发,如同雕塑般坐着。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三人都不敢再多言,他们知道,借口找得再好也是借口,哪里有父母不愿子女陪伴的,何况还是从小宠到大的独女,祈福什么时候不能去,外出公干之事也并非急务,如何非要明日启程。

正在三人绞尽脑汁想着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正厅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

四位婢女端着白瓷汤碗走了进来,依次将汤碗放在了四人面前。

正愁不知如何打破气氛转移话题,这汤来得正是时候。

刘映荣道:“这鱼羹是兰儿很喜欢的汤品,王爷快尝尝。”

陈应畴微微颔首,摸着勺子,舀一勺送入口中,“味道鲜美。”

他转过头,面对着江茉,“兰儿也喝,这可是你喜欢的。”

江茉喝下一口,又对卫淳和刘映荣道:“父亲母亲,也请喝鱼羹。”

生硬的和睦,客气的关怀。

陈应畴眉头微皱,只喝了一口便不再动作,其余三人安静喝着鱼羹,心中打着鼓,方才的问题就像石子扔进水中,没泛起任何涟漪,是水太深还是石子太小,正因未知,难免不安。

“姑娘,别喝!”一声呼喊打破了平静。

一厨娘跪倒在饭桌前,这声姑娘显然喊的是江茉,吓得江茉将勺子扔在了桌上。

刘映荣听得清楚,下意识看向江茉的汤碗,厉声道:“放肆!在昱王面前如此不懂规矩,拖下去仗责二十。”

她已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心里怪罪着厨娘太不小心,又担忧会因此识破身份。

“等一下。”陈应畴道。

随即招手,对着乔云耳语几句。

乔云走到厨娘身前问道:“你为何不让王妃喝鱼羹?”

此时的厨娘也有些纳闷,姑娘误食了胡荽,就算是她的错,难道不应先让府医诊治姑娘,怎么方才夫人不但不担心姑娘,反而着急把她拖下去治罪,就好像生怕她会说些什么似的。

她不敢回话,看向了刘映荣。

刘映荣和江淳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拿过江茉面前的鱼羹,“王爷有所不知,兰儿食不得胡荽,误食会浑身起疹,瘙痒难耐,这鱼羹里有胡荽。”即刻故作关心地查看江茉的脖颈,用帕子遮挡了她的脖颈,“你看看,这里都泛红了,让娘给你吹吹。”

江茉心道糟糕,卫雅兰不能食胡荽她是知道的,平日里便多有注意,她哪里晓得身在国公府,这最万无一失的地方,却出了这等事,她看向鱼羹,今日的胡荽应是被剁碎了,且这鱼羹配料又多,她根本没尝出来。

无奈的江茉不得不配合起来,在刘映荣帕子的遮挡下,她使劲抓挠脖颈,让脖颈泛红,“怪不得我方才便觉得有些发痒。”

这厨娘伺候卫雅兰十多年了,一听江茉的声音就觉出不对来,再看看厅中服侍的下人,除了慧晴和另三名婢女,其余的都是生面孔,瞬间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平日里不让旁人入内的厨房,今日会让新入府的婢女帮忙,还指定让新婢女上菜。

“何际,问她!”陈应畴冷声道。

“是!”从门口走入一护卫,身着黑色短袍,胸宽肩广,高大健硕,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只见何际抽出长剑,架到厨娘肩头,声音低沉严肃:“如实交代,否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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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五点零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