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满香楼便从后门入内,后厨油烟甚重。
厨房约摸有五个厨子,端菜的小哥进进出出,应是二十来个。
洗菜的大娘有三个。
她们试着与这些人套近乎,看向洗菜的三个妇人。
沈雁栖和小翠分头行动。
“大娘,我来帮你。”
她摘菜的动作又轻又快,装豆角的篮子瞬间就满了。
“姑娘有些眼生啊!”
眼里多了些狐疑和打量,沈雁栖笑道:“刘叔让我帮忙的,不然饿也进不来,大娘不用怀疑我。”
大酒楼之间安插卧底也是平常之事,这妇人怀疑她也正常。
“你误会我了,老刘做事最为稳妥的。”
接下来沈雁栖很久都不说话,只帮人摘菜,不消半个时辰,就和后厨的大伙熟络了。
她悄悄走到吴大娘身边。
“大娘,我今日原是帮大伯进城看看,满香楼贵客很多啊!”
“是啊,很多外来的,高官宴请来使,我们满香楼都快坐不下了。”
吴大娘在切菜,一边说话一边切菜毫不受影响。
“欸,大娘,我听说朝中的定国公大人,脾气不好,常打骂吓人,你们招待他可得小心些。”
吴大娘突然停下手来,似乎在搜寻记忆,手指在半空指了片刻。
“哦,想起来了,静香苑那边的贵客,实在难伺候!这些贵人嘴刁得无法了,有些话咱们私底下说说也就行了,小姑娘小心招致杀人之祸啊!”
她说着,手放在沈雁栖嘴边,暗示她小心祸从口出。
沈雁栖心里一阵愧疚。
“我会记住的,多谢大娘。”
这时刘威等人带着新鲜的蔬菜赶来,看到沈雁栖,喜笑颜开。
“小姑娘,竟然还在!哈哈,我得多谢你了!”
他对着连连鞠躬,就差下跪了。
她将人扶稳,笑道:
“我应该做的,只是,大叔你能不能给我一件干净衣裳,这样没办法回家了。”
沈雁栖抻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水泽、油污混合在一起。
“应该的,应该的。”
刘威突然拉着她到吴大娘身边。
“老吴啊,这姑娘了不得,她给我介绍的农户家的菜啊极好,那老者不过租了马车送她进京,她时刻想着帮人家,为我们牵线搭桥,关键这姑娘并不富裕。”
沈雁栖被他夸得有些无地自容,她确实有所算计。
“大叔你别这样说,还是给我一件小厮的衣服吧。”
“没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吴大娘从隔间取了两套衣服一套给她,一套给小翠。
“你们帮了这么大的忙,只送两件衣服似乎不太合适,姑娘,不然我们禀告东家,让他酬谢你才是。”
沈雁栖连忙摆手,她只想在酒楼里找父亲,别的什么也不想管。
“这倒不必了,要谢也该谢刘叔,你整日奔波才苦,我不过传个话儿,算不得什么,我得走了。”
她拉着小翠往外跑,二人顶着粗麻制的帽子在外面转转悠悠。
然后两人迷路了,等了片刻见着端菜的小厮向一个方向走,她们急忙跟了上去。
“我们分头招人,千万别露馅,暴露身份直接求饶,别犟,懂吗?”
“小翠明白。”
沈雁栖摸索着上楼,身边尽是忙忙碌碌的人,她跟在一个送菜的小厮身后,那人开门她看一眼,发现没有自己是目标,又跟着另一人。
如此跑了很久都要累瘫了。
突然瞅见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她悄然跟了上去。
“定国公快到了,布置好了吗?”
“都好了,好了!”
两人岔开路相反方向走去。
沈雁栖看了一下,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稍后父亲一定会来这儿的!
屋里的布置都很简易,四面墙壁挂着几副山水图,磅礴大气,应该是父亲喜欢的!
点点霞光透过纸窗照射进来,静将墙壁上的画映射下来,赫然成了一副景观。
“真好看!”
她又瞧见前面一排排珠帘,将室内横做凉面,伸手摸了一下,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进入身体。
“我,是不是要换一下衣服啊?这个样子爹一定是认不出来的!”
沈雁栖抽出一张手绢,擦擦自己脸上的脏泥,一擦污泥混合着汗液、油污,脸上就只剩一双灵动的眼睛清晰可见。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人似乎还不少。
她慌忙之下掀开珠帘,瞧见有一个红漆柜子,忙躲了进去。
沈雁栖虽然忙着见父亲,但是自己现在这副打扮一定会闹笑话的。
脸靠在柜门的缝隙边看着外面的情景。
依稀看见几个男子围坐在黑漆彭牙四方桌旁,凳子是松红林木宫凳。
“太子殿下,今日似乎有一出好戏啊!”
卢玄德摸摸自己的胡须,接着站起身去打开窗户。
陆行云道:
“戏台已经打好,诸君观看即可。”
除了卢玄德,在场的男子俱是玉面郎君,沈雁栖不禁看呆了,旧日在庄上可就看不到了。
这时突然有人来上菜了。
顷刻之间就上了一桌子的菜,她看着就饿得不行。
她努力眯眼看这些人,没有一个像她爹,难道是蓄了胡须的那人吗?
那人虽然有胡子,但是看着不像个年华已逝的中年人啊!
转念想想,能让娘亲念了一生,想了一生的男人,一定文采斐然、绝代风华。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父亲不应该只是单独见自己一个人吗?
难不成他忘了。
沈雁栖抿唇,眼睛感到一阵酸意,酸涩难忍,发出轻轻的抽噎之声。
陆行云耳力极佳,他抿了一口茶,摇头品茗时忽然瞥见地上的细碎的尘土,眉目紧皱起来,按理来说他的房间不该出现此种情况,这屋里还有别人?
他凝神静气,又听到气声。
桌上的公子各有闲话叙谈,见到陆行云脸色突变。
“太子殿下怎么了?”
“无妨,我要到里间拿一样东西,各位随意。”
“是!”
几人一同答复,态度极其恭敬。
陆行云起身循着脚印来到衣柜边,悄无声息地打开。
沈雁栖一不小心就扑到了他怀里。
手臂抵着他的胸膛,沾泪痕的脸蛋擦过他的脸庞,连带着把污泥也带给他了。
“是你?”
他记得这双眼睛,这女子的脸怎么越来越脏了,还躲在这里?
今日异邦来朝,这人莫非是个细作?
可若是细作,怎会如此粗心大意,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抬眸,眸子含泪像夜中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雁栖胸口起伏不定,她哪知道这个登徒子竟然是当今太子啊!
之前就不应该一走了之,好歹留个好印象。
“小花猫,你自个儿花还不够,把我也弄花了。”
他声音很轻,满香楼设了戏台,这会儿已经上演了,屋里的几人,暂时无暇注意这边的异常。
沈雁栖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她战战兢兢地用手擦干净,又给人脸上沾上了油污。
“噗……”
惊呼一声,她急忙捂嘴,不过声音够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了。
沈雁栖心下着急,从他怀里抽身,一下没站稳,向后倾倒,陆行云及时拉到她的左手两节手指。
身体中心前移,也是这一下她的帽子掉落在地上,一头秀发擦过陆行云的脸庞。
馨香入鼻,他喉咙一紧。
“太子……”
她知道自己惹下大麻烦了,侧目不敢与其对视,这时其他的公子哥纷纷走了过来,惊呼一声:
“这不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沈如锦嘛?怎么,还跑这儿来了!”
沈雁栖脸上燥热难耐,自己的身份不为外人所知晓,现在被认成了姐姐,是否该实话实话?
她又想起先前已经惹过太子一次,如若再加上这次,怕是难以摆脱。
“我……就随便看看,没想到你们都在。”
她把头低得更厉害,陆行云也意识到自己竟然被骗了。
这次骗人的伎俩倒是一绝,在满香楼前他是真的把沈如锦看作别人了。
“哼!倒是奇怪,先前怎么不认?”
他稍稍用力,她靠近一小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沈雁栖眼神飘忽不定。
“……”
半天也没个答案,那些公子识趣地退下,这下厢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最是引人遐想的。
沈雁栖试着抬头,一眼误入繁星瀚海。
“我……”
“现在仅有你我二人,难道还说不得?”
陆行云见她紧张,便放开她。
沈雁栖平稳了一下呼吸。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其实是故意穿成这样的!我想来找我父亲,方才走错了道。”
她连连鞠躬,他却是脸色不佳。
“所以你方才是故意的?故意不认我,你我五年不见,纵有嫌隙你到今日还在意?”
他们从前的关系算不上熟络,婚姻也是先帝所安排,加上她身子孱弱,不宜见客。
“我,我也是多年不见才如此,我前来只为见我爹。”
“哈哈哈哈,话说此处并非皇宫内院,也并非烟花之地,你为何要装扮入内?你若告诉我,我才能如实以告。”
她又开始忙乱了,陆行云就等着听,看她会用什么谎言搪塞自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