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隐寒放下笛子,走到蒲稚怜面前,缓缓用那支白玉笛轻挑起她沾了泥土的衣裙下摆。
蒲稚怜快速抓过那截裙摆,抬眼看着裴隐寒的眼睛。
栾树的蒴果随风微微摇动。
*
第二日府中便传来蒲熠璃马上到京城的消息。
蒲稚怜欣喜的很,一连问了传信的人好几次。
正当她盘算着带些礼物给姐姐的时候,南衙突然来人闯入了晋王府。
南衙是汴京城的地方衙门,因为设在京城,又成为天下第一衙,管理着整个汴京城的政务和案件。
“你们干什么”,蒲稚怜慌张的看着那群人。
他们当中有人拿着手铐,裴隐寒一脸淡定的走了出来。
蒲稚怜挡在他面前,对那群衙差说:“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捕快掏出一张纸,念出来。
大意是李羽死了,在他身上搜出通敌的信件和晋王的信物。
以及另一个疑似和李羽接头的人,怀疑晋王通敌,将他看管起来。
蒲稚怜回头看了裴隐寒,裴隐寒一脸歉意的对她笑笑,正要往前走,他却被蒲稚怜一把拉住。
“你真的通敌了吗”,蒲稚怜看着裴隐寒闪躲的眼睛。
“这不重要,在家等我回来”,裴隐寒温柔的对蒲稚怜说。
“重要,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
他闪躲的眼睛终是看向了蒲稚怜,道:“没有。”
随即快速的低下头被衙差的人扣上锁链带走。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办,直到裴隐寒已经消失,蒲稚怜还呆呆站在门口。
直到春柳走过来给她披上了一件衣服。
她才开口:“春柳,通敌会怎么样。”
春柳支支吾吾,一个丫鬟,她更不知道什么是通敌,从来没有听说过。
满京城她除了春柳竟再无人可以去问,姐姐明日才到,就算商量也是明天。
此时正有事出门才回来的季姑姑带着一群人赶到了府中新王妃的身边。
蒲稚怜皱紧眉头,可是她不想在府中干等着,她想做些什么,秋风吹过,一阵凉意袭满全身。
她披了件氅衣,叫春柳取了件大氅过来,对季姑姑说:“备马车,我要去找裴隐寒。”
季姑姑是宫中静贵妃派给晋王照看晋王府的人,管理着晋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务。
季姑姑拦着蒲稚怜:“王妃,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待晋王,他一定会没事的。”
蒲稚怜当时并不明白季姑姑说这话的意思,但是心里一种莫名的冲动让蒲稚怜觉得,她今晚一定要见到裴隐寒。
她对季姑姑说:“牢狱寒冷,我送一件衣裳给他。”
季姑姑连忙说:“夜路不好走,我替王妃送。”
蒲稚怜看向这个季姑姑,她对这个府中风关键并不了解,但是这个人自从进府就总是在阻拦蒲稚怜的每一步行动。
一开始蒲稚怜并不在意,季姑姑这样做好像在立威,又好像想要控制住蒲稚怜。
蒲稚怜并没有与她置气,在心底默默种下了一个种子。
季姑姑抬手就喊仆从来扶蒲稚怜回房。
蒲稚怜一只手搭着裴隐寒的大氅,另一只手搭上了季姑姑的手。
季姑姑看向蒲稚怜。
蒲稚怜开口:“季姑姑,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应该与我一起看看裴隐寒,若你和我都不去,倒显得晋王一个人孤单。”
那季姑姑对着蒲稚怜一笑,道:“这件事奴婢就代王妃去做,省的夜深露重折腾王妃身子。”
“看来府中一切都由你做主,我半点其他心思都不能有了。”
季姑姑听得出来蒲稚怜的话外音,但仍旧是胆大,太子给她下了命令,今晚还要给裴隐寒在设个局,保管人证物证俱在,要的就是裴隐寒的命。
裴隐寒一死,这个王妃就会受到牵连,季姑姑自然胆大,只要拦着蒲稚怜,不让这个可能出现的不稳定打破太子设下的局。
“王妃刚来,自然是不懂京城司法的规矩和王府的规矩,我自然要提醒王妃,通敌此事之大,不是胡搅蛮缠就能解决的。”
蒲稚怜一挑眉,挑衅的看向季姑姑,她本就在蒲家养成了娇惯的性子,向来不容人忤逆,更何况她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人能拦得住。
她身在大家族,并非什么都不懂,季姑姑此言一出,她立即明白,这个季姑姑定是背后有人,且是与针对裴隐寒的那些人一路。
“季姑姑,我今日一定要见到晋王,备马车,你不备,我使唤不动你,那我这双脚,就走着去,如何。”
季姑姑铁定了心要不让蒲稚怜去,然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好做什么出格打人的事情,于是对蒲稚怜说:“王妃的意思奴婢自然不好辩驳,只是提醒王妃,夜路不好走。”
随即带人进了晋王府,留下蒲稚怜和春柳两个人站在门前。
春柳害怕的哆哆嗦嗦,连忙对蒲稚怜说:“王妃,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你。”
蒲稚怜红了眼眶,对春柳说:“这里面事情太多,我尚且不明白,但他们和晋王不是一条心,如此阻拦我定是心怀不轨,我今夜一定要守在晋王身边。”
春柳点点头,蒲稚怜对春柳说:“你去帮我在我房间里取一把剑,我带着它走。”
春柳取来将剑交给蒲稚怜后,跟着蒲稚怜离开了。
她摸出一把银子叫春柳叫马车,马车没叫到,却偶遇了一个老熟人——杉恩钰。
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骑着马哒哒的走到了蒲稚怜面前,下马行礼,蒲稚怜见到他顿时认识出来。
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叫春柳回府。
“杉恩钰,快带我去大牢。”
杉恩钰还没来得及寒暄,便带着蒲稚怜上马,直奔大牢。
谁知路中竟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蒲稚怜吓得抱住马,马也被惊的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行进。
杉恩钰跳下马,与那几个黑衣人缠斗起来,边打边安慰着蒲稚怜。
“王妃莫怕,我习武出身,定会护您周全”,杉恩钰说。
那几个黑衣人见打不过就要跑,蒲稚怜见到那些人要跑,顿时觉得不对,连忙对杉恩钰说:“捉活口!”
语气是如此坚定,可抱住马脖子的样子却哆哆嗦嗦的,仿佛在害怕自己下一秒不抓住就会掉下去。
杉恩钰抽出佩剑,一下刺进那个要逃跑的人的腿间,手腕一扭,那人顿时大叫起来,此时杉恩钰连忙抽出剑,将此人击晕。
其他几个黑衣人见状连忙折返回来与杉恩钰缠斗,他们都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留下活口。
那些人见自己打不过杉恩钰,连忙转头开始攻击那个晕倒了黑衣人,意图杀死他。
蒲稚怜见状连忙呼喊,将周围的人都喊了出来,有民众甚至去报告了官府,正巧京城内有巡检巡视,听到此处有人吵嚷,连忙走了过来。
黑衣人连忙逃窜,留下了那个晕倒了的黑衣人。
京城的巡检,由出身军户家庭的子弟和驻守在京城的一部分禁卫军构成。
他们都认识杉恩钰,因为杉恩钰是兵部尚书杉训的嫡子,也是江州城的都监。
杉恩钰向巡检说明,巡检将人绑了起来,准备移交官府衙门。
杉恩钰拍了拍马,马儿安静下来,趴在上面的蒲稚怜对杉恩钰说:“谢谢你。”
杉恩钰看着如此慌张的蒲稚怜,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她道:”想必王妃定是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我在来的路上也听到了些,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蒲稚怜点点头,杉恩钰上马,他的胸膛就在蒲稚怜身后,因为杉恩钰碍于两人身份可以保持身份,离得远了些,但路途颠簸。
蒲稚怜的后背还是不可避免的撞着他的胸膛。
蒲稚怜身材瘦弱自然比不过杉恩钰习武之人的宽阔胸膛,因此蒲稚怜哪怕被颠簸的整个人撞向他,他也只觉得是轻轻一碰。
反倒是风扬起她的发丝,时不时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有些乱了心神。
终于到了大牢,蒲稚怜连忙下马,就往大牢里闯。
狱卒连忙拦着他二人,典狱长正在给裴隐寒带上枷锁,蒲稚怜便对狱卒说:“我要去看我的夫君。”
“大牢没有手谕不得进入。”狱卒说。
典狱长见到外面吵嚷便出门,看见了杉恩钰和蒲稚怜二人,他认出来这是晋王的新王妃。
“你来这里做什么。”典狱长问蒲稚怜。
“我来看我的夫君。”她拿着大氅和剑。
典狱长就要接过大氅,对蒲稚怜说:“王妃的东西,我可以代为转交,但是王妃不能进去。”
“我要进去,我一定要进去”,蒲稚怜抓紧了大氅。
典狱长思考了一下,对蒲稚怜说:“下官倒不是不允许王妃进去,只是王妃进去之后便不能出来,直到晋王明日被衙门传唤。”
“好”,蒲稚怜连忙点点头。
“您不能带任何东西,除了这件衣服,身上什么都不能。”典狱长说。
蒲稚怜连忙将那把剑给了杉恩钰代为保管。
随后典狱长又找了一个女子搜遍了蒲稚怜的全身,确认她什么都没有带。
蒲稚怜便带着大氅进入了大牢。
牢门一关,独独留看守大门的狱卒和低头双手握着那把剑的杉恩钰。
他愣愣的站在紧紧关闭的大门之前,她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衣衫。
策马回程中,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痒得他整晚都睁着眼。
一夜无眠。
只不过,究竟是无眠,还是不敢眠,为何不敢眠,或许他也难以承认。
正是这许多的难以承认,造就了日后多少个他的不眠夜晚。
而蒲稚怜的那把佩剑,也永久的遗忘在了杉恩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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