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脱下潮湿的衣服,进浴室洗澡。
在风雨里跑了一趟,此时大股大股的温水从头浇下来,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舒适。
他习惯性地开始构思。
暖热的淋浴很能发散思维,也很能让人变懒。沈昕脑速飞快,动作却越来越慢,待在暖意朦胧的浴室里,简直不想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突然被推开。
凉风“嗖”地冲进来,同时冲进来的还有一个高挑的人影。
沉浸在意识里的沈昕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隔着花洒喷下的水帘,惊恐地看着衬衫西裤穿得齐整的纪轻行。
纪轻行的脸瘦长,棱角分明,双眼眼型类似单凤,只是眼尾挑得不够,稍稍下压,削减了古典韵味,更显深邃与气势。
此时此刻,这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自上而下,再由下向上,不动声色地从打量变成探寻,渐渐意味深长……
沈昕猛地回神,连忙向里侧身。
“啧。”
纪轻行吊儿郎当地发出了个轻佻的语气词,挑眉像领导视察般把浴室里里外外看过一遍,关上门走了。
……有病。
沈昕不忿地鼓起腮帮子,迅速洗好澡,擦干身体换上居家服,头发吹了个半干,下楼去厨房。
晚上一顿折腾,还没吃饭,他现在很饿。
没有深夜大吃大喝的习惯,他煎了个鸡蛋,冲了半碗麦片,再配一根水果黄瓜。
坐在餐厅,戴上平光镜,边吃边看手机。
今天发的新章已经有了不少评论,但没有“沉老师的狗”的,他便去翻前面章节的评论——
没错,“沉老师的狗”不仅出手大方,写评论也不惜笔墨,短评时而抖个机灵,插科打诨趣味横生,长评则严肃认真,或讨论内容、技巧、文韵,或从人物与情节延展开去,时常说到沈昕的心坎上,亦令其他读者赞叹不已。
所以虽然未曾谋面也没私下聊过,但如此一来二去日久天长,沈昕就觉得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比现实中真正认识的许多人都熟,包括……
突然也来到客厅的他那名义上的丈夫。
沈昕从手机上抬头撩了一眼。
纪轻行也洗了澡,发梢微微滴水,深蓝色大V领睡袍随便系着,露出一大片胸膛。
……无语。
纪轻行端着笔记本电脑,走到整张餐桌离沈昕最远的地方坐下,盯着电脑飞速敲字,有时停下来思考。
总裁亲手敲字?没秘书么?因为工作太急或者太重要,无法假手他人?
估计是,毕竟刚才连车都顾不上下。
但为什么要来餐厅工作呢?
“干嘛一直盯着你老公我看?知道很帅了,收一收吧。”纪轻行冷不丁地说。
说得沈昕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跟他说话,又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话有多么不要脸。
……大无语。
沈昕立刻看向别处。
纪轻行从电脑上抬头,幸灾乐祸地欣赏了一会儿沈昕吃瘪的样子,问:“你近视?”
倒是个正常问题。
沈昕伸手推了一下眼镜,说:“不近视,这是平镜,防蓝光,看电子产品的时候戴,保护眼睛。”
“哈?”纪轻行的语气非常浮夸,“没想到你是吃智商税长大的。”
沈昕鼓起腮帮子,道:“这怎么就是智商税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纪轻行摊手,一副懒得跟你掰扯的模样,低头继续敲字。
沈昕不快地动了动嘴。
打从心底里说,他也不相信戴这样一副镜片就真地能保护眼睛,但是……
“这是梁叔叔送给我的。我妈去世以后,我爸认识了梁叔叔,他们怕伤害到我,起初一直瞒着我,梁叔叔想尽办法、无微不至地对我好……”
“所以他对你好是有目的的,他希望你接纳他。”纪轻行戳穿。
“有目的是有目的,好也是真的好,这两者可以不冲突。”沈昕认真地说。
“送一副智商税眼镜就是好?”纪轻行嘲道。
“纪总,现在是谁听话抓不住重点?我说了,梁叔叔想尽办法、无微不至地对我好,送眼镜只是其中之一,他能为我考虑到方方面面,甚至连无需考虑的也考虑了,那么我乐于接受他的好意,随手戴一下你所谓的智商税眼镜,又费什么事呢?”
“不费事啊。”纪轻行不咸不淡地说,“我本来就没想跟你争论,是你非要跟我解释。”
“因为这涉及到了我的家人。”
纪轻行顿时停下动作,挑起眉,目光有些复杂。
“你,很爱你的家人?”
“当然,他们也很爱我。”沈昕笃定地说。
纪轻行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片刻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片刻后笑了。
沈昕皱眉道:“你笑什么?”
纪轻行的眼神变得戏谑:“沈少你忘了,你老公我也是你的家人。”
沈昕:……
超级无敌无语。
沈昕把吃完的碗和盘子垒在一起,拿着去厨房放进洗碗机。
餐厅里,纪轻行敲下回车键,餐桌上沈昕的手机“叮咚”了一声。
沈昕从厨房出来,再没跟纪轻行说话,拿着手机回了卧室。
他和纪轻行分房睡。
留下一盏床头灯,他躺在被子里,打开手机,看到不久前“沉老师的狗”发了长评。
是对文中人物的解说,全面、透彻、成熟,文笔精到,风趣幽默。
沈昕一边看一边想:这个人是做什么职业的?语言文学相关吗?还是天生就细腻敏锐?又或者是经历丰富造成的?说不定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一直看到长评结尾处,“沉老师的狗”写道——
[主角不愧是主角,比我丈夫好多了,我丈夫吃饭就是自己吃自己的,从头到尾一句“你饿不饿要不要也来点儿”都不会问。结婚前光顾着看脸了,根本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沈昕“噗嗤”笑了。
然后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原来是个女孩子,怪不得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这么好。
翻着大伙儿的评论,越看越没睡意,新想法反而一个接一个。
沈昕干脆坐起来,打开手机备忘录记录,既有关于正在连载的这本书的,也有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可以作为新书的准备。
他一一梳理、分类,又怕好想法拖一拖就跑了,索性继续成文,一口气写了五千多字。
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凌晨快五点了!
精神还很兴奋,身体却的确感到了疲劳。
得睡觉。
活动了一下酸困的肩颈,他关上床头灯,整个人缩进轻软的被子。
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满足令他很快就沉入梦乡,不知世界为何物。
直到又被突如其来的闯入打断,他硬生生惊醒,仿佛正安稳地走在朦胧梦幻的桥上,陡然脚下一空,冷汗顿时爬了满身,心脏也揪紧了。
他从床上弹起来,匪夷所思地看着纪轻行。
“你干什么?!不知道别人在睡觉吗?这里……”他四处看了看,“这里有什么你必须进来的必要?!昨天晚上也是,别人洗澡你也要突然进去,我昨天已经忍了,你今天又……你、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纪轻行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表露出不快,反而说:“你只是在睡觉就行了。”
沈昕蹙眉:“什么意思?”
“我看你前几天没有这么晚了还在睡的。”
沈昕看了眼表,上午十点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才看过我几天,我就不能熬个夜吗?怎么跟你结婚还必须早睡早起啊。”
纪轻行抱起双臂,不答反说:“昨天进浴室也是看你洗澡洗了很久,怕你出事,进去确认一下。”
……也?
意思是现在也是看他一直不起床怕出事?
纪总岁数不大,忧虑却已经这么重了吗?
沈昕凌乱半晌后说:“那你现在看过了,能走了?”
纪轻行没说什么,关门离开。
沈昕继续凌乱,整个人向后倒去,开始消化新的一天刚开始就劈头盖脸打过来的一顿郁闷。
他本来就有起床气。
加上常年创作,对写书这件事的重视已经稍显病态,总觉得如果前一天没睡好第二天就写不好,所以惊醒会令他焦虑。
他也非常重视私密空间,考虑到和纪轻行到底是婚姻关系,反锁门不太好,没想到纪轻行居然这么没分寸。
那就不能怪他了。
就反锁。
沈昕再次从床上弹起来,赌气地去反锁了门,回来重新躺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复杂的起床气一点点消弭,他开始有一点点后悔。
刚才那样说话是不是有些过分?
如果纪轻行说的是真的,那他也是好意。
好意……
个屁。
沈昕的腮帮子又鼓了起来。
不要后悔不要反思,纪轻行明明心里有别人还能毫无负担地和他结婚,这种人渣根本不值得他后悔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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