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和纪轻行是实打实的“包办闪婚”。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
因为时差,沈昕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是清晨刚起床,他爸爸沈知易吞吞吐吐地说完,他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窗外,又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这是真实。
但也太不真实了吧!
他大学时就去了国外,四年本科加一年硕士,现在毕业还不到一年,催婚当然太早,但家长才不管这些,所以实际上,他是预想过这种事的。
只不过在他的预想中,大约就是他爸爸问一问“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认识新朋友”、“我们昕昕这么好,追求者一定很多吧”、“爸爸有个朋友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介绍你们认识,有空一起玩”……
之类比较含蓄的方式。
他也预想过,如果这种情况真地发生了,他会接受。
他会顺着家里的意思认真地去相亲。
因为从小到大,家里无条件地对他好,满足一切要求,包容一切任性,他想出国就出国,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不回来就不回来,想不工作就不工作。
圈子里像他这个年龄的“二代”,几乎全都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很多人更是从小培养,各个背着一副重担。
只有他没有压力。
只有他从小就反复听父母说“我们希望你顺心快乐”。
只有他可以在这个年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尽情地看书、写作。
家里人知道他在写作,但不知道他已经写出了成绩和名气,以为就是偶尔写着玩儿,即便这样,家人还是全力地支持他、鼓励他。
他怎么能不感激?怎么能不为所动?
所以只要是能做到的,他都愿意为家人做到。
何况他对感情和婚姻并不执着,为了让家人安心去相亲,找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结婚没什么不行。
只是相亲挑选变成定向联姻,他从没想过。
需要一些时间消化。
终究是不太在意的事情,加上电话里沈知易明显表现出了对此事的期望,他并没有消化太久。
……纪轻行。
几年前,好像是高中的某个暑假,和沈知易一起参加聚会时见过这个人,记得当时长辈们都夸他,什么特别优秀,栋梁之才,以后天下是他的……
听起来又尬又厉害。
半个月前他回国,先和纪轻行单独见了一面,见面后两人都没有反悔,两家人便见面。
一周前,他和纪轻行去领证,然后……
就这样了。
-
纪轻行要工作,平时在家的时间不多,但胜在细心,没过多久就发现了沈昕的改变——
反锁门。
各处的门。
除了客厅、餐厅、厨房这些实在锁不了的,沈昕所到之处,明晃晃地写着“离我远点跟你不熟”八个大字。
一天忍了,两天忍了,但三五天过去,旧恨又添新仇,纪轻行忍无可忍。
“怎么,又要躲起来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沈昕端着水杯正上楼,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纪轻行架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刷手机,但注意力明显不在手机上,只是装作满不在乎,实际上三岁小孩都能听出他的阴阳怪气,他是故意挑衅,不吵一架就不罢休的那种。
沈昕不想起冲突,平复了一下呼吸,说:“我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需要私人空间就别结婚啊。”纪轻行凉凉道。
沈昕压着不耐烦道:“结婚也不代表两个人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呦,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纪轻行按灭手机往旁边一扔,正视楼梯上的沈昕,“沈少你说说,我纪轻行怎么黏你了,需要你在家像防贼一样防着我?约好了事情放鸽子,连领证都迟到,也是因为我太黏你你受不了吗?怎么我都这么黏你了,但至今还不知道你是胖是瘦是黑是白,别说碰一指头,一个被窝都没躺过呢,沈少,你是不是对‘黏在一起’这四个字有误解啊?”
沈昕皱眉。
他不想提,纪轻行倒提起来了,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
他捏着水杯杯柄,暗暗用力,想要发作。
但更加知道有些事一旦发作就无法挽回,他不确定现在究竟应不应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冲动。
“我这会儿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撂下话,沈昕转身上楼,进了书房照旧反锁上门,把水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本来许诺了今晚加更,但他现在状态很不好。
纪轻行真是够讨厌的,早不找事晚不找事偏挑这个时候找事!还理直气壮的,凭什么?!
其实领证那天他没迟到,甚至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
到了以后,他去洗手间整理衣服头发,整理完了推门要走,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半生不熟的嗓音,定睛一看,走廊上不远处站着的人正是纪轻行。
沈昕没有出去,而是把洗手间的门往回收,留下拳头大小的空隙。
因为纪轻行正在打电话,说的内容分明与他们结婚相关。
“结就结吧,只要自己不把这件事看得太重,那就不重。”
“嗯,家里安排的,他们看上了,我有什么啊,我之前都不认识呢。”
“嗐,就那回事儿,一个绣花枕头,草包罢了,能有多好。”
“说什么呢,只是名字听起来像,根本没法比好吧。”
“满意啊,我又不指望他什么,干嘛不满意?”
“行,再聊,挂了。”
沈昕:……
沈昕:…………
沈昕:………………
他写过不少小说,那时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也变成了小说。
当时他最担心的是纪轻行进来洗手间跟他撞个正着,事情穿了会相当尴尬,预备先躲进隔间,不料纪轻行并没有往洗手间来,挂了电话就直接去往走廊出口,看来只是为了接电话专门挑了个人少僻静的地方。
正巧让他听见。
这时他的电话也响了,是纪轻行打来的。
沈昕的胸口紧了一下,调整呼吸接起来。
“你好。”
“嗯,我已经到了,你呢?”
“我……”
这个瞬间,沈昕的本能超越了思想,他听到他的声音自动说道——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儿堵,我得等下才能到。”
“大概多久?”
“……不好说。”
话音落,纪轻行沉默。
听筒里传来压力。
很快,压力消于无形。
纪总很绅士地答道:“好,你不要着急,路上慢点儿,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
两幅面孔。
明明白白的两幅面孔。
沈昕谎称迟到,是因为突然得知了计划外的信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结婚这件事。
他为什么结婚?
为了让家人安心。
现在知道纪轻行心里有别人且看不上他,如果询问到底或讨要说法,就成了在意纪轻行的感情。
事实上他并不在意。
纪轻行心里有别人,且看不上他,却和他结婚,这固然令人不齿,但还尚未恶心到不共戴天的程度。
而且他自己同意结婚的缘由本就背离了结婚的本意,如果纪轻行一心一意,他反而会有些愧疚。
现在这样,似乎诡异地……挺好?
他应该还是可以继续做到“让家人安心”。
半个小时后,他想通了,假装迟到刚来,和纪轻行有惊无险地领了证。
然后纪轻行回公司上班,他们甚至没有一起吃顿饭。
婚房早已布置完毕,按计划,领证后二人搬进去,那天沈昕便一个人先去了。
看过所有房间,他给纪轻行发了个信息——
[我想先分房睡一阵子,你看可以吗?]
结婚这件事他想通了,至于别的,他打算再观察观察。
没有等太久,纪轻行回了[随你]。
当时他觉得,一个心里有别人且看不上他的名义上的丈夫,收到这样的信息,应当会有如释重负之感,但最近看来似乎不是。
似乎纪轻行想两头都占。
……这么不要脸吗?
书房里,沈昕鼓着腮帮子一脸烦躁。
今天承诺的加更是幸福快乐的内容,以他现在的情绪根本写不好,思来想去,他一边在心里痛骂纪轻行,一边打开小说编辑后台。
气泡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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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烦躁刷手机的纪轻行看到提示,心情立刻雀跃起来,仿佛整个天空都亮了。
上次送了飞船,沉心说要加更回馈,现在一定是……
“唰”地一下,纪轻行的脸又垮了,整个天空阴云密布。
不是更新,是请假。
说临时出现了不可抗力。
妈的。
祸不单行。
这是他现在糟心的生活里仅有的、唯一的快乐,难道老天爷连他这仅有的、唯一的快乐也要剥夺吗?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上来。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恶意骤然过量爆发,纪轻行攥了下拳头,上楼来到书房外,先扭门把手,没扭动,便“嘭嘭”敲门。
“沈昕,出来。”
片刻后。
“沈昕你出来,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你在害怕什么?!”
门开了。
沈昕按着门把手,脸色非常难看,完全没有让纪轻行进来的意思。
他性格温吞,但也一向认真,在某些特殊时刻就会变成较真。
“纪总你太霸道了,说句难听话,这栋房子有一半是我的,我划出一半来要求你不能踏入没问题吧?”
“有一半是你的?开什么国际玩笑?你认真的吗?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纪轻行的眼神充满嘲讽,毫不留情地说,“沈少,听你这意思,我是不是被你们一家子耍了,遇上仙人跳了?这河还没过呢就要拆桥啊?!”
沈昕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势突然弱了。
他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慌张。
他好像抓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又非常不确定。
“……纪轻行,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放松的瞬间,纪轻行猛地向前推门,一步逼近了沈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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