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双神

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宁下楼拿了盒饭,匆匆吃完。眼看着有几个选手背着画板回来,不想打照面的他赶紧躲回房间。

琴岛的天空被烈日染成玫瑰金,映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时宁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换上拖鞋,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从后门绕了出去。

正午的暑气已然褪去,充满咸腥的海风送来缕缕清凉。在绵软细腻的沙滩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小网红托着照相机,有种想找人牵手的冲动。几个月前的雨夜,周天域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他,十指相扣穿过整座人迹稀疏的校园。

周天域的手掌很厚很暖,骨节分明,热热的体温通过指尖直逼到人心里。时宁哽咽一下,在别墅的时候沉浸在男朋友的宠爱里,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如今独自流连在风景如画的海岸,手边没有工具,心早已飞跃一望无际的海洋。如果对方不是天寰总裁,他大可以用树枝在沙子上烙刻下周天域的名字,将爱意尽情倾吐。如今四处都是摄像头,随心所欲只会让心上人成为八卦新闻追逐的对象,这种感觉光是想想就糟透了。

时宁在沙子上趴了一会儿,等晚霞完全散去,华灯亮起,才打开相机尽情按动快门。银河清浅,弯月如勾,闪烁星辰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时宁特地绕到红树林旁,拍下形态各异的树蔓枝条。又寻着记忆原路返回,夜色深沉,有酷似笑声的鸟叫盘旋在头顶,时宁心里发毛,赶紧加快脚步。

快到住的地方,忽然,一胖一瘦两个被拉长的人影从前方闪过,瘦的那个貌似手里还拿着根半米长的粗棍,两头被削的很尖。小网红联想到恐怖小说中的经典桥段,闪身藏在椰子树下一块巨大的石头后。

“有声响。”欧阳思坚环顾四周,又伸手摘掉吴浩浩的耳机。

“不会被跟踪了吧。”吴浩浩本能地看向评委们集中居住的度假村,结果一无所获。欧阳思坚表示声音不是从度假村发出,应该就在不远处。吴浩浩贱兮兮地讥讽,说神经过敏是老年人的通病。

欧阳思坚掐了一把吴浩浩的脸,笑道,“好好画,下岛之后哥带你去找乐子。”

吴浩浩卖惨,说短短几天之类要搞两套作品,还不能被发现,确实有难度。不过又马上保证完成任务,即使自己交白卷,也不能耽误欧阳大哥。

“这还差不多。”欧阳思坚揽住小男孩的肩头,表示会永远记得这份恩情,还说明年吴浩浩高考,大学的事他会一手搞定。说完伸出手,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

“还是大哥有办法。一路手续这么严苛,我都打算弃赛了。”

“放心,百密一疏,我知道,你可以不吃饭,不能不碰那东西,哈哈哈。”欧阳思坚安慰着身边人,欢声笑语的远去。

这一幕至始至终都被时宁用摄像功能记录下来。他躲在石头后,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确认吴浩浩和欧阳思坚走远,才溜回住处。

受惊的小网红颤抖着将房门反锁好,拉上窗帘,又把全身衣物换掉,钻进浴室洗了个烫水澡。等稍稍镇定了些,他才拿出相机,回看最后一条视频。

第一件事,是确认吴浩浩手中拿的物品。如果真是凶器,得想办法报告给组委会。联想到侦探小说中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时宁暗下决心。画面中的二人缓缓走进,终于,一抹灯光照在吴浩浩的手上。放大画面,可以清楚的看见,那是一截诱人且水灵的红皮甘蔗。只是两边被削尖,估计为咬起来更加方便。

复赛通知后附有说明,选手们有特殊的饮食需求,可以事先跟主办方说明,也可以在进岛之后向Lucy提出,要求只要合理都会被满足。一根甘蔗在这座热带海岛本就不是稀罕物,今天早餐还送来过一筐椰子,厨师大叔很热情地邀请大家品尝。

至此,时宁的心已经放下大半。至少不涉及到伤害行为,安全暂时还是有保证的。他坐在写字台前,展开画稿,确定了本次复赛的主题。

琴岛风景特别,白日磊落秀丽,夜间神秘幽诡。选手和评委分别住在两栋风格各异的建筑中,恰似银河系里的参星与商星,一颗升起另一颗必然落下。不如设想为雕塑两面,白天做神夜间为妖,掌管岛上万物,阴阳生死。

欧阳思坚和吴浩浩的行为引起了莫老爷的关注。老头儿和助理时不时就会去监控室查看一番,确保二人行为可控。此外,Lucy也按组委会要求跟他们发了纸质警告,要求遵守参赛纪律,比如每日按时签到。文森特笑他治标不治本,通过互联网查找到吴浩浩和欧阳思坚历年来的作品,还有初赛提交的稿子,一点点的核对。

“费了这么大功夫,即使比对出异常,咱们作为评委也无能为力。”莫老爷担忧地说,“网上找来的信息没法作为确凿证据,复赛又是盲评,送到我们面前的画作都会被隐去作者。”

文森特对莫老爷讲了欧洲法庭对测谎仪的使用规则。由于在心理学界尚有争论,法庭规定不能以测谎仪结果直接断定嫌疑人是否有罪。如果受害方雇请经验的丰富的刑事律师,依旧会要求对嫌疑人实用测谎仪,为的是影响陪审团的决策,进而作用在法官的判决书中。

“听Lucy说,星曜杯比赛已经被盯上,而且暂时找不到幕后推手。”文森特随手拿起一块切好的芒果送入嘴里,“换句话说,琴岛上的全部人都有嫌疑。”

莫老爷质疑道,“评委组也有?”

“都有,只是嫌疑多少。所以才定了那么多规矩,就是防止不公平的事情发生。”莫老爷有条不紊地说,“因为这次引来巨大关注度,胜利者会比前几届收获更多。你也知道,这次还有一项特别奖励,只要获奖的都能免费获得去海外的往返经济舱机票。目的地和距离都没有限制。”

之前就有评委表示,要资助优秀的设计师跨出国门,走向世界。本来打算资助冠军出国游学的,有人提出反对,说获胜者都各有千秋,冠军只是短时间内发挥良好,并不代表一定比其他选手水平高。此话一出,得到所有评委的赞成,才决定把游学资助改为送往返机票给所有获奖者,有效期180天。

莫老爷作为星曜杯专业负责人之一,私下了解到几乎每一位评委都有看好的对象。只是当下碍于规定,不得和选手有私下接触。其中好几位评委开有设计公司或者在大学任教,想必结果出来,不少选手会收到伯乐送来的橄榄枝。他也装作不经意间跟文森特提起过进入复赛的选手,话题却被对方巧妙避开,只说选手们背景各异,又都个性鲜明,相处起来难以避免矛盾。

时宁在房间中关了一天一夜,终于完成绘图和上色。这幅被命名为《双神》的作品由两幅油画组成。沙滩与红树林的边缘被架出一条水泥路,通向大海深处。高耸入云的神像拥有希腊雕塑般容颜,手捧大朵盛放的向日葵花束,身穿带火焰图案的长袍,面向似火骄阳,眼神充满希望。

而在另一副画中,夜空幽暗,雕塑面容艳丽中带着诡异,闭目养神。头上的抹额被绘上许多红着眼睛的鲨鱼头,神秘莫测的微笑在唇边缓缓绽放,诡异又妖艳。几只硕大无比的八爪鱼趴在雕塑腰间,下半身则被大片水藻缠绕。雕塑的双手也隐没在水草中,雪白的胳膊上还带着乌青的爪痕。黑如金墨的夜空中,墨蓝色孔明灯正缓缓上升,几乎与天幕融为一体。

天色已经接近破晓,时宁打算先下楼签到,带些食物上来再好好睡一觉。刚下楼梯,就见到Lucy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眼圈通红像是哭过。走近一看,原来人已经睡着。时宁回房拿了床柔软的毯子给她盖上,姑娘睡的很熟,丝毫没有察觉。昨晚这一切,他又轻手轻脚在茶几上找到签到表,洋洋洒洒写下名字。

小网红去餐厅取了椰子和蛋糕回来,另外还拿了一大袋薯片。既然作品已经完成,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按照过去的习惯,今日再也不会踏出房间。眼下对时宁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睡觉,如果能梦到周天域就更好。

等比赛结束恢复了精神,时宁打算买张机票去天寰总部看看,最好能带着获奖证书,跟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炫耀一番。当然,在这之前,还得连续开几场直播,毕竟答应过粉丝会很快回归。一连失踪这么多天,不知榜一大哥“海阔天空”会不会怪罪。小网红躺在床上,心中有些忐忑,可惜手机已经被没收,不然还可以发条信息问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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