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中,时宁拉着旅行箱,托运过安检一气呵成。穿过光亮豪华的候机大厅,在角落里坐下,又从口袋里摸出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戴好。汤遥知还在路上,刚才接到信息,正在安检排队。
重刷微博,虽然过了多日,荒野求生栏目仍有一定热度。最近邮箱里也不时收到莫名其妙的邮件,自称是娱乐公司的星探,用尽溢美之词称赞他有做明星的天赋,希望能见面想谈。更多的是直播机构,想让他开播做网红,趁着热度直播带货。
时宁撇撇嘴,网上关于他乱七八糟的黑料不少,如今还有机构上赶着来。又回忆起刚进大学的时候,经历干净的如同白纸,四处奔波着投了上百份简历,终于在辅导机构找到一份收入微薄的画室助教工作。
如今他开一场不露脸的直播就能入账五位数,不久以后,还会从金鸥拿到源源不断的分红。至于娱乐公司邮件中描述的日进斗金、万人空巷的场面,听着就像周扒皮画的饼,之前承诺花言巧语千好万好,等真签下卖身契,等待的就是敲骨吸髓的剥削。
只可惜他胃不太好,吃不下老板天花乱坠的画饼。
“嗨,等了好久吧。”汤遥知忽然闪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果然和高中时候一样,喜欢坐隐蔽的地方。”
时宁扬扬下颌,指着不远处正中间的座位。“你坐那儿去吧,也别说认识我了。”
“哎,哎,我就开个玩笑。”老同学双手插兜,眼光落在对面的一排商铺上,“我去买点吃的来。你喝什么?”
“拿铁咖啡,要两倍糖和奶。”
“那我还是喝美式吧。真羡慕你,从不控制还能保持身材。我如果不是饿的抓肝挠心,早就和其他退役运动一样吹起似的胖了。”
嬉皮笑脸的汤遥知终于走了。时宁扭头,眼见侧后方跑道上,一辆身躯圆滚的喷气式客机亮着头灯退出登机口,朝跑道驶去。他掏出手机,录了个视频发给周天域。
“一飞冲天。”
周景登门后,他就再也没在别墅中过夜。丽姐在绿泡泡上找了他好几次,温言软语请他回来住,还说长期如此,周天域定会迁怒他们。
卖惨这种事在时宁面前根本不管用。他不怪丽姐他们瞒着周景要来的事,毕竟她也悄悄暗示过,只是如今在心里已经把那座房子划进不安全的范畴,住在里面时刻担心有人堵上门来,还不如住酒店过渡下。
临行前,他特意去查了帐。四五个账户的钱加在一起,买辆豪车绰绰有余,哪怕在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在非核心地段买个不大的公寓也够了。不过他暂时没有在本城买房的想法,学校给研究生提供单间宿舍,自带厨房和卫生间,凑合着住也没问题。
时宁做梦也想不到,此时的周天域正在天寰总部的董事长室里,和周景面面相觑。周景这几年本来不太管公司,几天前被周天域用公司有事的理由从度假村叫回,心中郁闷不已,却也知道怎么回事。
“这几天,除了一点宣传文件,其余的什么都没往我这里送。”周景背着双手,“与其在这里当闲人,还不如回去钓鱼。”
“据我所知,父亲最近挺空闲,心思也并没有花在鱼塘边。还不如过公司里来,多少对偷懒摸鱼的某些人有所震慑。”周天域话锋一转,“您即使不来,我也会找过去。当着其他人的面,斯文扫地的可不是我。”
最后一句话分明带着威胁意味,周景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儿子,轮廓深邃,气宇轩昂,有种不怒自威的震慑感。
“我就是去找了——”
之前几日周天域风平浪静,让周景十分意外。如今儿子站在面前,吐词分明利落,句句直指要害,比刚回国那会儿进益了许多。
“那房子是我的。”周天域皮笑肉不笑,“你贸然前往,太不礼貌。”
“他向你告状了?我就是去聊聊,没有赶人的意思。”周景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如果那个姓时的,愿意以钱财为代价离开你,我立马就拿支票给他。只要说到做到,一座两座别墅都没关系。”
周天域瞥了父亲一眼,顾自在沙发上坐了。尽管这一幕在心中早已预演千百遍,真的身临其境,还是有种深深的烦躁感。这几年天寰的财报节节高升,可在父亲和爷爷面前,区区喜欢男人这件事,就能把所有功绩一笔勾销。
他依旧是处在夹缝中,最不被认可的晚辈。许多族人暗中都在看笑话,只等再过几年,娄茵的儿子长大进公司,在母家和亲友的支持下继承一切。
“没告状。”周天域冷冷地说,“他相信我的处理,用不着告状。父亲尽管没直接把人扫地出门,却用尽手段,逼他聊了许多不愿意的话题。”
“他不愿意?不愿意就别跟周家有关系!”周景火冒三丈,“姓时的给你灌了什么**汤?你帮人走后门,拿保送名额也就罢了,现在又不远千里来诘问我!”
周天域盯了父亲几秒,启齿道,“反正没有过水门。”
周景脸色骤变,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心脏也狂跳着,只能握着老板椅的扶手,慢慢坐下来。
许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年轻的妻子早已合眼熟睡,周景睁着眼睛,反复扪心自问,如果当年没自作主张,给迫降岚城机场的运输机过水门的待遇,或许就不会造成今天的悲剧?
二十多年前的岚城之夏,将近一个月的暴雨引发了百年不遇的洪水。绕城而过的河流冲毁了好几座下游城市,昔日秩序井然的街区变得一片汪洋。
省内交通接近瘫痪,高铁站、机场、公路几乎全部被冲毁。岚城地市稍高,情况也没好多少,城中青壮年男子自发登上河堤,不分昼夜的用手提肩扛的方式运土加固。那时候的天寰公司投资的岚城机场刚建好,许多设施都没来得及完善,就因铁路瘫痪被政府要求提前投入使用。
周景作为家中长子,带着维修队进驻机场,见缝插针地修整着未完工的细节。夜里就守在候机大厅,不时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军用飞机载着抗洪勇士从天而降。
随着灾情日益严重,周老爷子毅然决定,暂停推进部分业务,将员工派遣到物流公司和堤坝,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协助抗洪。
周景在机场坚守了十多天,昼夜颠倒、不修边幅的生活把清俊儒雅的大公子变成了胡子拉碴的“野人。”连续下了两三天的暴雨,跑道旁的土地泥泞一片。凌晨三点,睡不着的周大公子正百无聊赖地望着外头空荡荡的停机坪发愣,忽然接到市政厅的电话,让塔台马上转入工作状态,有载满救灾物资的运输飞机将迫降岚城机场。
在场的人立刻睡意全无。周景亲自带着工作人员赶到控制中心,空管人员早已收到消息,从北方飞来的运输机在邻市遭遇机械故障,发出求救信息,航空管理部门要求就近在岚城迫降。
“情况很不乐观。”胖胖的空管小哥揉着乌青的眼眶,“飞机遭遇过雷暴,无线通讯工具全部报废,只能依靠驾驶员手动降落。”
跑道两旁的照明灯不久前刚安装完毕,还没来的及调试就投入了使用。军用飞机因为自带照明设备,又有电子导航系统加持,不会受太大影响。民航客机和运输机就难说了,在此之前,周景反复打过报告,请求允许机场关闭一两日进行设备调试,都被当局以事态紧急拒绝。
“天。”周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简直就是玩命。要不还是让那架飞机去别的城市,电子眼失灵还要盲降,一不小心就机毁人亡。”
空管小哥遗憾的表示,周边城市的机场要么被冲毁,要么正处在雷雨云团下,根本不适合降落。
“还有一件事,必须跟您汇报。”小哥低着头,不敢看少东家的脸色,“飞机上载有不少易燃物。从火柴到充电宝,食用油和露营帐篷,其中不少是国外侨民捐助的抗灾物资。”
如果这次迫降失败,不但会机毁人亡,甚至可能让刚刚交付使用的岚城机场毁于一旦。为了这次投资,周家几乎耗尽现金流,只为赌日后岚城成为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让子孙后代永远能得到丰厚收益。
“我们,还有多少人?”
旁边的,秘书拍了拍少东家颤抖的肩膀,“夜里有四十多个人值班,其中五个在塔台,十个得负责供电、灯光、输水等日常工作。这还没算外间的安保人员。”
“把能叫到的工作人员都叫过来,赶紧,两小时内到的,这个月奖金按五倍发放。”
“最近的员工住在四十公里外,而到机场的公路早就被冲毁了。”秘书长吁道,“现在这四十多个人,都和您一样,在这里熬了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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