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茴枝掏出绣帕慢悠悠的擦了擦嘴,一抬头纪二郎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唇,半天都没挪动一下。
纪茴枝蹙眉。
她发现这个纪二郎总喜欢盯着她看,那眼神直勾勾的,有几分粘稠,令人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纪父板着一张老脸,眼中带着几分期待问:“茴丫头,红烧鲤鱼味道怎么样?”
纪茴枝笑道:“这道鱼味道还不错,我回去就跟我家爷说,带他来吃鱼。”
众人这才露出笑模样。
纪茴枝摸了摸肚子,笑眯眯道:“吃撑了,我出去走走,你们继续吃。”
她穿鞋下了炕,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然后慢悠悠的从院子里晃了出去。
待远离纪家人的视线,她就迈开大步子直接开溜。
吃饱喝足,当然是溜之大吉!
村子里比来时热闹,现在阳光正盛,正是歇晌的时候,很多去山上干农活的人都回来了。
纪茴枝远远看到几个眼熟的邻居,是原身记忆里同村的婶婶伯伯,他们聚在一起,正对着一户人家窃窃私语。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穿着湛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正坐在门前晒太阳。
村民们对她指指点点,她却悠然自得的嗑着瓜子。
正是那位要办绣坊的田秀娥。
纪茴枝看着她身下的躺椅,露出一抹笑容,远远朝她笑了笑。
喜欢躺平的肯定不是坏人!
田秀娥朝她招了招手,纪茴枝抬脚走了过去。
“这村里难得有个不对我横眉竖目的,快来陪我聊会儿。”田秀娥往她手里塞了把瓜子,“我自己家炒的,味道还不错。”
纪茴枝嗑了个瓜子,弯眸道:“真香,不过今天我就不陪你聊了,后面有欠债的追我。”
“现在欠债的都这么嚣张吗?”田秀娥疑惑的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大把瓜子,“那你回去的路上吃。”
纪茴枝谢过她,快步走出村子上了马车。
纪茴枝前脚刚离开,纪家人后脚就急不可耐的把篮子拿到了桌上。
“快打开看看有多少黄金。”
“这么沉!肯定不止一百两!”
“都让开,为父来掀!”
纪父摩拳擦掌的上前,一把掀开遮在篮子上的布,结果打开一看,嘿!一箱梨!
纪家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们面面相觑,全都傻了眼。
纪三郎在一旁得意洋洋,“你们看吧,我就说是黄的。”
是黄的、沉甸甸的……可跟他们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纪家人齐刷刷瞪向纪三郎。
纪大郎气得在他脑壳上捶了个鼓包,没顾上理会他的鬼哭狼嚎,抬脚就追了出去。
纪父急得拍大腿, “赶紧把那个臭丫头叫回来!她身上肯定带银子了!”
田秀娥嗑着瓜子,抻着脖子张望了一会儿‘欠债的’,就见纪大郎急匆匆的追了出来。
田秀娥:“……”还真有追债的。
纪大郎急匆匆的追过来,田秀娥余光一扫,故意抬腿绊了一下。
“诶呦!你这眼神怎么这么差啊,我这么长一条腿放在这你都没看到,你要是给我绊坏了,我可得找你赔我药钱!”
等纪大郎从地上爬起来再追到村口,马车早就跑没影了。
纪茴枝在马车里愉快的嗑着瓜子,一路回了城内,顺路去街市逛了一圈,直到日落黄昏才回了别院。
下马车时,她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在巷口卖烧饼,闻起来味道极香,就走过去买了个烧饼,一边吃一边往府里走。
巷口老婆婆做的烧饼小小一个,酥皮烤得又脆又香,馅料鲜香可口,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
如果不是中午吃撑了,她一口气能吃三个。
贺流景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她,穿着一身浅橘色罗裙,迎着光从拐角处走过来,肌肤白的晃眼。
她低头咬了一口烧饼,香得眼睛微微眯起来,像只晒着太阳、吃着酥炸鱼干的橘色狸奴。
贺流景不自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她。
纪茴枝走至近前,看到他愣了一下,觉得也是巧了,出门遇到他,回来又遇到他。
这是什么孽缘啊!
她偷偷撇了下嘴,故意拖慢步子,想等老板进去了她再进。
贺流景注意到她的神色,眉梢一挑,“过来!”
纪茴枝慢吞吞的走过去,不情不愿的喊了声:“殿下。”
贺流景老神在在的站在马车旁,“不想看到我?”
有人想跟老板共乘电梯吗?当然没有!
能跟老板说实话吗?当然不能!
“……枝枝哪敢?殿下误会了。”纪茴枝挤出笑容,“殿下是天潢贵胄,枝枝恨不能日日都看到殿下,好沾沾殿下的福气呢。”
“唔……”贺流景沉吟道:“既然你这么想看到本殿下,不如本殿下大发慈悲,允许你每天过来请安?”
“不用了!”纪茴枝迫不及待的拒绝,然后干笑道:“殿下贵人事忙,枝枝怎好劳烦您?”
贺流景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烧饼,嫌弃的往后退了半步,“烧饼渣快喷到我脸上了。”
纪茴枝心里哼了哼,三两口把烧饼解决掉。
贺流景看了眼她,“回家没吃饱?”
“吃撑了。”纪茴枝理直气壮,“都怪巷口卖的烧饼太好吃。”
贺流景默了默,想起某段回忆:“……小鸟胃?”
纪茴枝低头作羞涩状,“老鹰也是鸟嘛。”
贺流景:“……”
两人在庭院前分开,一个回萱花院,一个去了书房。
清风舒爽,贺流景坐在桌案前,抬笔写了几个字,忽然意识到腹中有些饥饿。
他今日公务繁忙,中午去了趟吏部,下午又去了趟户部,一直没顾得上吃午饭。
贺流景低头继续规规矩矩的写了几个字,直到把一份奏章写完,才淡定的朝外唤了一声。
尹邦推门走了进来,行礼过后,小心翼翼地抬头朝桌案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他那风光霁月的主子端坐在桌前,白衣无尘,手持书卷,头也不抬地吩咐他:“去给我买个烧饼。”
尹邦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主子,您说的是……烧饼?”
他家主子何时吃过外面的街食?更何况是烧饼这种东西?!
在他的注视下,他家主子纡尊降贵地点了下头。
顿了顿,又吩咐:“要巷口那家。”
尹邦:“……”
纪茴枝从纪家回来后,料想纪家人可能会不甘心的找过来,所以一连数日都没有出门,待在府里安心识字和学琴,她毕竟有些基础,学起来并不费劲,自己也乐在其中。
这日贺流景上朝回来,听到水榭的方向传来几缕琴音,便好奇的走了过去,想看看自己那小外室的学习成果。
流水潺潺,湖中红莲娇艳欲滴。
画眉在金丝笼里蹦来跳去,叫声婉转悠扬。
纪茴枝坐在水榭中,一袭青衫,乌发只用一根缎带束着,随风轻轻飘扬,她垂眸抚着琴,素手弹在琴弦上,远远瞧去当真是赏心悦目。
贺流景微微一笑,走近几步。
琴声渐渐变得清晰,他的眉毛也渐渐蹙了起来。
待他走至近前,已经觉得仿若魔音入耳,振聋发聩!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难听的声音?
真的是他那把价值连城的七弦琴发出来的声音么?!
纪茴枝余光瞥着贺流景越蹙越紧的眉毛,唇角微勾,手指在琴弦上划拉的更快,发出的声响更加刺耳,偶尔放缓,又仿佛耳朵里堵着棉花一样难受。
“吱呀……滋滋嘶……”
贺流景只觉得脑袋嗡嗡响,好像有生锈的铁片一直在刮墙壁,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快步离去。
多留一刻都是对他耳朵的残忍!
贺流景穿过走廊,来到前院,正遇到来府里授课的李云觞。
李云觞怀中抱着一把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贺流景也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贺流景停下脚步,面色十分复杂,“你觉得她……学得如何?”
李云觞淡声道,“纪姑娘进步得很快。”
贺流景神色愈发复杂,眸中甚至带着几份歉疚,“你不用顾及我,硬逼着自己夸她。”
李云觞疑惑了一瞬,“我不知殿下是何意。”
贺流景叹息一声,委婉道:“都说严师出高徒,你既是她的先生,该严则严。”
说不定那炸裂之音还有的救!
李云觞默了默。
贺流景面色沉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你了,我让人准备了些补品,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早知道李云觞如此辛苦,他肯定早就派人送补品过去了,尤其是耳朵,他对不起李云觞的耳朵啊!
李云觞一脸莫名其妙的目送走了贺流景,抬步去了水榭。
纪茴枝成功把贺流景弹跑后,继续慢悠悠的弹琴,琴声逐渐恢复正常。
能摆烂当然要摆烂,不然贺流景以后没事就让她表演一段可怎么办。
优雅外室,快乐摆烂!
李云觞走到水榭前,听她一曲弹完才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淡淡道:“我刚才遇到三殿下了。”
纪茴枝见他面色古怪,带着两分期待问:“殿下说什么了?”
莫非贺流景觉得她的琴技已经无可救药,打算放她一马,不用她再继续学琴了?
李云觞垂目拨了拨琴弦,“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必理会。”
纪茴枝:“……”
李云觞弹完一曲,抬头道:“把昨天我教你的那部分弹来听听。”
“……是。”
纪茴枝回到石凳上坐下,指尖拨动,琴声流水般的倾泻而出。
她现在已经能弹一些简单的曲调,虽然还不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但她之前多少懂一些乐理,进步的确实已经算很快了。
李云觞侧耳静静聆听了片刻,睁开眼睛道:“尚可,你现在基础的指法都已经掌握了,从今天开始加强训练。”
纪茴枝:……?
怎么忽然感觉李先生变严厉了许多?
李云觞仿佛看懂了她眼中的疑问,言简意赅道:“三殿下让我对你严厉些。”
纪茴枝:??不是说好不必理会的么!
李云觞顿了顿,仿佛探究出了一道高深莫测的学问一样,缓缓道:“虽然他说的很婉转,但我听懂了,他想拔苗助长。”
纪茴枝:“……”后悔,就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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