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人潮如织。
崔璟带着竹青一道慢悠悠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竹青抱着即将献给韦老夫人的礼品,心中纳闷。
早在首次上门拜访之时,公子便送了礼,怎的今日又要以这样的借口上门。
只是转念一想,公子和郗三姑娘有婚约在身,这样的行为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们还没走几步,便见对面迎面走来两位身姿娉婷的姑娘,打头那位颇有几分盛气凌人,一身玫红色衣衫衬得她更加傲然。
而另一位一身粉白,眉眼含笑,温婉可人。
竹青不由得多看两人一眼,正巧看见那位笑盈盈地粉衫姑娘看向他们这边。
不等竹青有所反应,便听到那位姑娘对自家公子道:“崔世子?竟然这般巧,在此处也能相遇。多日不见,世子风采依旧。”
原是熟人!
竹青这般想象着,却见自家公子神色淡漠,随意点头便准备离开。
跟在公子身边的时日尚短,但竹青是个伶俐人,只是前面的主家因为犯了事,他才沦落到那种地步。
据他所察,公子除了对郗三姑娘能有几分好脸色之外,对于其他姑娘皆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是以,对面另一位姑娘脸上的惊奇和难堪之色并未出现在他脸上。
只是没走几步,那位粉衫姑娘再次开口,净寻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跟自家公子寒暄。
眼见身旁主子眉眼间的不耐越发加重,竹青正欲开口打断那位姑娘的喋喋不休,便见公子像是看见了什么一般,忽然昂首阔步向后走去。
竹青紧跟脚步,便见到崔璟的适时停在了一座挂有郗家标识的马车前。
哦,原是见到了未婚妻。
果然,竹青再次望去,自家公子的面上早已没有了不虞之色,转而眼含笑意。
本想再说些什么顾韵随着崔璟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那辆不算华贵的马车,也猜到了马车中的主任是谁。
“表姐,你这是干什么?”身旁的表妹满脸不快。
她这个表姐也真是的,人家不欲多谈还要往前凑,当真是不觉得难堪吗?
听出自己表妹的言外之意,顾韵眼睫低垂。
这样就受不了?她也会觉得难堪吗?
可比这样更为严重的难堪,这些年她在姨母家里不知受了多少。
多年的寄人篱下让她知道,只有自己能耐了,才能受人尊崇。
而对于女子而言,最快最好的方式便是寻得一门好亲事,自此妻凭夫贵。
而崔璟此人,就是她需要抓住的那个机会。
“表姐,咱们赶紧走吧!”顾韵的表妹实在待不住。
虽说她家世不算显赫,但毕竟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姑娘,如今在遥远的陵城被人冷待,面子上总有些挂不住。
顾韵闻言,扭头看了看与郗黎说话的崔璟。
犹豫半晌,还是对表妹道:“我与郗三姑娘也算相识,还是先去打一声招呼,你若是等不及,便先回。”
表妹见顾韵如此执着,冷哼一声,“表姐最好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给伯府抹黑。”
丢下这么一句话,她便带着人离开。
对于她的警告和奚落,顾韵早已习以为常,眼神阴翳一瞬后,便不丝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走上前,与下了马车的郗黎搭话:“实在是巧,在这里又遇上三姑娘了。”
郗黎点头微笑:“不错,顾姑娘别来无恙?”
“拖姑娘的福,一切安好。”
寒暄见,郗黎才明白顾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原是为了给外祖母贺寿。
她看了看挺拔如松的男主,又看了看温软可人的女主,不禁在心中感叹。
果然是命定之人,无论去到哪里,男女主总会相遇。
她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发挥一下自己女配的作用,撮合撮合男女主呢?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顾韵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识趣离开。
郗黎站在原地,有些懵。
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如旧的男子,他的面上并无任何异样。
郗黎:懂了,替身文嘛,男主不得跟自己这个女配纠缠纠缠,然后自己死缠烂打,最后让男主意识到自己爱的人是女主。
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郗黎心生一计。
即便退婚推迟,也不妨碍她推动剧情;即便女主不在场,也不耽搁她发挥主观能动性。
于是,崔璟就这么看着原本还好端端的人,在顾韵转身告辞后,微微跺了跺脚,一脸委屈哭诉道:“璟哥哥,她究竟是何人?为何总是与你在一处?”
崔璟见她那副模样,心中泛起隐秘的欢喜,所以,她还是在乎他的对吗?
张嘴正欲解释,结果就听面前的姑娘继续带着哭腔说道:“黎儿有苦衷的,当初不是无故离开京城的……”
崔璟开始还颇为耐心的听着她说,结果她哼哼唧唧半晌,除了说自己有苦衷之外,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只一瞬,想到她方才提及的顾韵,以及几月前在皇宫遇到她时,她的一言一行,崔璟顿时面沉如水。
原以为缓兵之计有用,自己再徐徐图之定能令她回心转意,可不曾想,她当真只是面上答应陪他做戏,实则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感受。
就这般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推给旁人吗?
还是说,她害怕等约定的时间一到,他还是不愿退婚?
还以为她是诚心解释,现在看来,不过是以退为进,先把他与旁人有染的事做实,将来就算自己不同意退婚,她也有其他的机会。
好一个郗黎,当真是自己小看她了。
越想,崔璟只觉心底的凉意顺着脚尖慢慢爬便四肢百骸,可随之而来,又是为她这么不在乎自己的熊熊怒火。
冰火两重天,烧得他的心几欲炸裂。
“郗黎,你……”崔璟欲言又止。
他想问问她究竟有没有心,可话到了嘴边又不想用如此激烈的言语重伤于她。
原本今日他兴致勃勃地携礼再次等候,便是想要与之多相处一会儿,找点由头增进两人的感情。
没想到,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怕自己忍不住出言伤人,崔璟深深看了仍旧在假装抹泪,似乎为他身边有了其他女子而痛苦不已的姑娘,双眼中是令人难以察觉的痛苦。
一边以袖掩面的郗黎听到崔璟咬牙切齿唤她的名字,吓得抖了抖。
男主不会气急败坏对她做些什么吧?
在她等待下文的时刻,便见崔璟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甩袖离去。
郗黎看着那道长身玉立的背影,挑挑眉。
这是有效了?
察觉到她的虚伪阴险,衬托出女主的真善美了吧!
“姑娘,崔世子似乎很生气。”青岚站在一旁默默提醒。
他们实在看不明白,话说得好好的,姑娘也正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还以为姑娘回心转意了,怎么崔世子忽然就转身而去了呢?
真是一个古怪性子。
郗黎闻言,佯装难过,煞有介事道:“估计是因为我私自来到江南一事还不肯原谅我吧!”
青栎青岚齐齐皱眉,虽然不知道崔世子为何忽然生气,但她们也没看出世子在因为此事而责怪姑娘啊。
回到马车上,郗黎心情颇好地看着窗外的人间烟火气。
手里拿着才出锅的点心,一边吃一边暗暗高兴。
嗯,今天又是推进剧情的一天啊!
希望之后男女主在一起后,能够念在她撮合两人的份上,对她不理不睬就好了。
*
自那天不欢而散后,郗黎已经多日没见过崔璟。
她还是会偶尔偷偷出府为人画像,只是每每提起画笔之时,脑海中总是会回荡着那日理娘那道绝望无助的声音。
会忍不住想,崔璟究竟能不能抓到那个罪犯,理娘又能不能自我救赎。
她帮她画的那些画,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凭借上辈子的工作经验来说,一个真正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无论外界在如何干预,能救赎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这天,郗黎想出府游玩。
只是还马车还没出巷子,便被人拉住。
出声一问,原是崔璟身旁的小厮竹青。
因着竹青是青岚带到崔璟面前的缘故,两人也算说得上话,是以竹青才敢直接在郗府门前便拦住郗黎的车架。
“姑娘,还请您去看看我家世子吧,自从那天回去之后,他就没有好好吃饭,只知埋头调查卷宗,甚至不眠不休。”
“眼见世子一日瘦过一日,小的实在忧心,不得已才拦住姑娘的车架,求您去劝劝世子爷。”
郗黎不解,“我?”
谁工作忙起来没饿过肚子,郗黎并不放在心上。
况且,崔璟不爱惜自己,为何要她去劝?
脑中才闪过这个疑问,身旁的青岚便开口解释道:“崔世子在陵城也没什么亲人,姑娘您是她的未婚妻,理当如此。”
郗黎:……
忘了自己还是别人未婚妻这件事了。
见十几岁的竹青就差泪眼汪汪了,郗黎还是妥协了。
她可不是因为自己是崔璟的未婚妻才去看望他的。
而是现在案子还未告破,要是崔璟这个查案的出了事,岂不是又有人受害。
再者,理娘那边她还有些忧心,正好借这个由头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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