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春冬两季才是水痘的高发季节,这次却出乎意料,在深秋季节把王家峪小学的学生们打了个猝不及防,大半学生都发了水痘回家休息,课自然也得停一停。
这是巫阳记忆中第二次来医院,上次是王翠翠和王树,这次是王翠翠和王胜男。
她已经发起热来,但不像之前那次,那次感觉生不如死,这次只是觉得脑袋晕晕乎乎,整个人像睡在了一片云彩里。
她努力睁着眼睛,看到王胜男就在王翠翠身边,也是很焦急的模样。
她想开口劝一句,毕竟王胜男怀着身孕,还是不要接触水痘患者了。
巫阳没说出口,王翠翠却是同样的意思,她劝王胜男先回去休息。
王胜男却坚决不同意:“我问过医生了,不会影响我,况且我小时候也发过水痘,有抗体,你放心吧。你还要工作呢,我帮你看着扬扬。”
这倒是实话,王翠翠前几天就因为巫阳的事情请过假了,要是再请,替她班的那个人就真是连轴转,要骂人了。
水痘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发过热,出了疹子就好。
王翠翠思量了半天,看着巫阳吊上了水,才放心一些。
“那行,胜男,我就拜托你了。我争取早点下班来接你们。”
王胜男摆手:“忙你的去吧,不用你来接,扬扬烧推了我带她回去。”
王翠翠搓搓手,不舍地看着巫阳,伸出手在她脸上抚摸几下:“你乖乖的,不要麻烦胜男姨,妈妈下班就把你接回去。”
巫阳小脸苍白:“嗯,妈妈你快去吧。”
王翠翠离开了医院。
这次巫阳的运气比较好,没有让人抱着在医院走廊里坐了一晚上。她在儿科病房里输液。王胜男就坐在旁边,很仔细地观察着巫阳的状况。
巫阳不哭不闹,只等冰凉的液体输进血管。但其余的小患者就不一样了,见到护士如同见到了妖魔鬼怪,见到针头就像大祸临头。
大病房里六个床位,五个都在哭,音调声量还都不一样,混在一起都能把屋顶掀翻。
巫阳很安静,王胜男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巫阳在看直播间。
嗯,很好,粉丝没掉,还涨了。
嗯,更好,后台的钱包余额又多了。
嗯,非常好,大家的活跃度也很高。
弹幕唰唰而过——
【头一次觉得主播的直播间这么烦人】
【我就说我讨厌小孩子不是没有理由的】
【老天打个针能要他们的命吗】
【难道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折腾我爸妈的】
【还是主播这样的孩子好】
【许愿下辈子生的孩子像主播】
“扬扬,你有没有不舒服啊?”
王胜男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巫阳的额头:“不是很烫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你看别的小朋友都在哭,你也可以哭。”
你也可以哭。
巫阳怔了一下。原来王胜男不是觉得她乖巧,她认为巫阳是那种为了让别人看着乖而委屈自己的小孩子。
巫阳开口解释,声音有点哑:“没有,姨,我没有不舒服。”
王胜男叹了口气:“我也是从小孩子过来的,我也发过水痘。发烧很难受的,后面还要出疹子,还痒。但我那个时候没有来医院输液,我是在家里挺过去的。跟你一样,我也没有哭,我爸妈就夸我懂事。一懂事就懂事到了现在。”
巫阳看着她,发着烧的眼睛里有些迷茫。
王胜男忽然一笑:“唉,我跟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我。好了,那你乖乖休息,等睡一觉起来液就输完了,你也就不发烧了。”
她跟王翠翠一样,捏捏巫阳的手心。
巫阳顺从地闭上眼睛,她是挺想睡,但不能睡。
昨晚她借着雨跟水鬼来了次亲密接触,居然发现了个隐藏知识,原来只要她和灵体有一些□□上的接触,她就能知道对方想告诉她的一切事情。
不过仅限于能修出实体的灵体,比如水鬼同行。
水鬼的生死异常简单,她本是清朝宣统年间王家峪里一个地主家的姨奶奶,后来被诬陷跟人通奸,因此被沉了井,就此成了水鬼。
巫阳只觉得这位清朝的同行真是大善人,被诬陷成了水鬼,小一百年了居然都没找个替身,还是等她来了才抓了一把,还没成功。
也是够倒霉的。
对于此事,水鬼也深表遗憾,遗憾过后她还反思,说看见巫阳的时候真觉得是上天送来的好机会,但把她拉下水的时候有点后悔,觉得伤害这么小的孩子不大应该,但自己也死得不应该啊。
纠结的时候,狐仙给的护身符把她炸醒了。
巫阳得以逃命,水鬼则错失良机,但心安了。
巫阳表示理解,她当鬼当久了,自然明白鬼的无奈。更何况,这个水鬼同行本质上是很善良的。
善良还被沉了井!
巫阳忿忿,要不是她没那能力,真想看看当初动手害水鬼的那群人如今下场怎样。
巫阳决定帮帮她,抛却以上因素,她也不想自己家不远处一直有只水鬼啊。
直播间的鬼们倒很热心,还查了近几年的《水鬼改造条例》,只是条例修修改改,还没有一个稳妥的办法,可总归是有希望的。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脖子上的狐仙护身符就隐隐发烫。
这位狐仙师傅自从上次让王翠翠吓了一跳后就再也没出过声,但巫阳觉得它应该一直在,而且对水鬼这件事的处理挺满意的。
查看了后台粉丝们发来的信息并一一回复后,巫阳这才想短暂地歇一会儿。但手背上传来了一点痛意。
睁眼一看,是护士在给她拔针。
见她醒了,护士姐姐的动作更温柔了些,拔出针,再贴上胶布,针眼处只是一个小红点。
“睡醒了啊,你倒是不需要人哄,别的孩子可让大人哄了好一会儿呢。”
手指柔软,抚过她的手背,护士姐姐很贴心:“你阿姨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这里不要乱跑。”
巫阳点头。
等待护士走了,她立马就跳下了床,虽然还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看向窗外,天色灰蒙,分不清上午还是下午。
巫阳往病房外走去,她也想听护士姐姐的话,可是人有三急。
这急那真是来势汹汹,她一下都忍不住了。
巫阳缩着两条短腿,拼命寻找厕所。
找不到,巫阳只好随机找一个路人询问。
对方是个带着孩子的妈妈,正巧也要去厕所,巫阳发了个顺风车。
水一冲,巫阳浑身舒畅。
踮着脚洗了手,巫阳一边甩一边往回走。人不急了,耳朵也就清楚了,她听见了王胜男的声音。
语气是愤怒的,可又因为在医院,不得不压着嗓子。
“我不跟你说!根本说不通!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做!你要逼我,咱俩离婚!”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快响起:“胜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孩子是我们两个的,你当我真的不想要吗?可是我妈她……”
“毛承宇!你不要老是跟我说你妈你妈的!我自从嫁给你,哪一次没有孝敬你妈?哪一次我不是好言好语?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毛承宇?
巫阳想起来了,王翠翠带她和王树去参加王胜男婚礼的时候,新郎就是这个名字。
那头的毛承宇也很快说话了:“胜男,你不要这样,我也真的很为难。你实在喜欢闺女,咱们以后还能再生啊。”
“你不是为难!你是根本就没有把我,把我们的孩子放在心上!怎么,是女孩你们就不要了,是男孩你们就高高供起来,凭什么啊?我女儿在我肚子里健健康康,孕检没有一处是有毛病的!啊,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时候,一口一个大孙子,知道是女孩了,就算再健康也不要,这就是你们家!”
这一番话说得毛承宇哑口无言。
巫阳这才明白王胜男回来的原因。
怀孕了,查出是女孩,毛承宇家不想要,让王胜男打掉,王胜男不愿意,这才离开。
巫阳躲在一面墙之后偷偷地看。
两个人吵完之后,各自沉默不语,王胜男眼圈通红,不住地用袖子擦。
巫阳捏了捏拳头,决定上前打破这个尴尬局面,让王胜男从这种情绪脱离出来。
“胜男姨。”
她叫了一声,然后脚步虚浮地走过去。
王胜男很惊讶,连忙过来拉她:“扬扬,你怎么醒了?怎么不在病房等我啊?”
巫阳实话实话:“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是我疏忽了,你现在好点没?还烧吗?”
巫阳正想摇头,王胜男就被毛承宇一把拉走。男人皱着眉,看样子很是不爽。
“这孩子发了水痘吧,你怀着孕呢,离她远点。”
王胜男啧了一声,一下就甩开了毛承宇的手:“你少来,反正你也不想要我们的女儿,你管我碰谁。”
说着她就过来牵巫阳,这次牵得更紧了。
“扬扬,饿了吧?咱们去买点吃的,多买点,给你妈也带回去点。”
王胜男没再理毛承宇,她带巫阳找了医生,得到可以在家发疹子的消息之后,才把巫阳裹严实,带出了医院。
当然,也没忘给王翠翠打电话,告诉她具体情况。
毛承宇倒一直没走,见王胜男要伸手打车了,这才说话:“我开了车来,送你们回去吧。”
王胜男没犹豫,带着巫阳就坐,这买车的钱还有她的一份呢!
一路上,王胜男把巫阳抱在怀里,车里气氛凝重,毛承宇和王胜男一句话都不说。
毛承宇想抽烟了,王胜男才说话:“这车里有孩子,你少给我抽烟!”
毛承宇悻悻地放下了打火机,只把烟叼在嘴里,过过干瘾。
天色越来越黑,毛承宇打开了车灯。
眼看快要到村口了,忽然一个急刹车,巫阳差点跌出去。
“怎么了!”王胜男拧着眉毛。
毛承宇长大嘴巴,那根烟还黏在下嘴唇:“前面路上……好像有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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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胜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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