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会停,天会晴。
这场下了几乎整个暑假的暴雨终于停了。
巫阳穿着雨鞋到了院子里,积出来的小小水洼明晃晃映着天上的太阳。
黑豹和鸡们也许久没有见过日光,一个从正屋,一伙从厨房,都跑了出来,小院子里一时间鸡飞狗跳。
王翠翠穿了双绿色的雨鞋。
她换了件衣服,利落地关门锁门,领着巫阳往外面走。
“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去你姥姥姥爷家看看。”
巫阳点头,她知道王翠翠肯定会去的,王树说危房已经塌了,会盖新的,但要找工人,还要买水泥砖头,都是事儿。王翠翠毕竟自己盖过新房子,是有经验的。
天虽已放晴,可王家峪的路都是土路,平时走的时候都尘土飞扬,下了雨是泥泞不堪,这段时间又是连续的暴雨,更是不好下脚。
王翠翠有先见之明,绝对不让巫阳穿她平时的鞋子,依旧穿雨鞋。
两人牵着手在泥里走,深一脚浅一脚,倒也走得不慢。
巫阳特意伸长了脖子去看村里的河,之前暴雨的时候,小河变成了大河,河面几乎和岸齐平,浑浊奔流,看着很是吓人。
现在不浑浊了,水位也降下去,但河面出现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坑,都被清澈的河水填满。
王翠翠看她一眼,又把她拉了回来:“小心点,别老去看水,你别看那些水坑浅,其实可深了,你一下去就能把你淹了。”
巫阳配合地往王翠翠身边靠:“那我离得远远的,妈妈也离得远远的。”
王翠翠笑:“我可不能离太远,我得给咱俩洗衣服,不去河里去哪儿?”
巫阳:“我以后给家里买洗衣机,这样就不用去河里了。”
王翠翠点点巫阳的鼻头:“嗯,就你有主意。”
两人边说边走,还没走到王铁柱家,就看见一伙人着急忙慌往里进。
为首的是王家峪的村长王鹏鲸。
王翠翠问了句:“鹏鲸叔,这是干嘛去啊?”
王鹏鲸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出了层薄汗:“翠翠啊,唉,昨天文斌不是看水库嘛,出来跟我说祖叔的屋子怕是要塌了,我们这不赶紧进去,老人年纪大了,别出什么意外。”
王翠翠“啊”了一声:“那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你们。”
“哎,行,走了啊。”
王鹏鲸带着一行人走远。
巫阳小声问:“妈妈,村长爷爷说的祖叔是谁?”
王翠翠:“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木匠啊,他叫祖兴国,很早就在我们村里了,年纪比你太爷爷还要大一些,不常出门。”
巫阳点头:“噢。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呢。”
王翠翠:“你当然见不到。之前村长叔劝过他,让他搬出来住,但他就是不愿意,还拿着自己的拐杖把人打出来了。”
巫阳:“那村长爷爷这次还会被打吗?”
王翠翠摇头:“估计不会了。这场雨太大,会把好多东西都冲出来的。”
巫阳心中一凛,她几乎把木匠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她想起出现在院墙外的奇怪老太太,还有王扬前去探查差点被困在那里的事情。
木匠的家里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那个睡在棺材里还得盖土的老太太,或许已经是个死人,却始终没能入土为安。
村长他们进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巫阳扭头去看,那伙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
到了王铁柱和李招娣家,王树也在。
他们带着手套,正在危房的废墟堆里翻找还能用的砖块。
巫阳首先跑过去:“姥姥姥爷!舅舅!”
王树立马站起:“扬扬!”
他摘了手套,抹一把额头的汗,又对着王翠翠叫了声:“姐!”
王铁柱也抬头:“翠翠和扬扬来了。”
李招娣看了一眼,没和王翠翠说话,她问王扬:“吃饭了吗?”
巫阳一愣,李招娣自然是说早饭有没有吃。
她快速瞟了王翠翠一眼,立马回答:“没有呢,姥姥家有没有吃的?”
王翠翠:......合着早上吃了一个花卷和一个小糖包的不是你?
李招娣也摘了手套,站起身来,拢了拢头发,拉住巫阳的小手:“走,姥姥带你吃饭,也不知道这妈咋当的......”
她领着巫阳去了厨房,剩下的爷俩就接着干。
王翠翠也捡起了李招娣的手套,很自然地戴上,跟王铁柱和王树一起捡砖。
一捡就捡到了中午,谁也没说离开。
王树如今是饭店的厨师,只要他在家,就包揽家里的一日三餐。王树很自觉地做了足够五个人的饭菜。
不得不说,王树的手艺有了巨大的进步,比起王翠翠的饭来说,那时十分美味了。
巫阳欲哭无泪,她被李招娣喂了个肚圆,感觉快要撑破,就算王树的饭再香,她也吃不下去。
王树还纳闷,给巫阳夹一筷子菜:“我做得不符合小孩子的口味?那我下次做甜口的。”
王翠翠不着痕迹地帮巫阳分担饭菜,还小声说:“让你撒谎,吃不下了吧。”
巫阳委屈,回嘴:“姥姥还问你有没有吃呢,让我给你拿个包子。”
王翠翠就不说了,默默给巫阳收拾了半碗饭。
等到巫阳吃完,感觉饭菜都堵在了喉咙口,她捧着小肚子摇摇晃晃,走都走不动。
王树哈哈大笑,小心地抱着外甥女到了他们原来的屋。
脱了雨鞋,王树扯了条薄毯:“好了,吃这么多,你走也走不动,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不撑了。”
巫阳扭了扭身子,她确实不大能动弹了。
而且面条米饭吃多了真的容易瞌睡。
巫阳没太纠结,她都决定苟且偷生了,这偷来的生,当然是吃喝玩乐都要好好享受。
睡觉也是一大享受。
她可以安安稳稳在这里睡到地老天荒。
不用担心下雨下雪,家人也都会在,就算是一觉醒来天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左不过起来吃晚饭。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睡了。
睡得呼噜声迭起。
巫阳的直播间也哈欠连天。
【又变成睡觉主播了,真是多变啊】
【主播睡得好香啊】
【慕了,我好久没有睡过这么熟了,神经衰弱到想炸掉全世界】
【有时候也挺羡慕主播的,替死鬼居然也能替活一回】
【别羡慕了,主播这也是误打误撞,之前死得都挺痛快的】
【不行了,好困,我想睡觉了】
巫阳睡得十分香甜,一下就睡到了日落西山。
她掀开薄毯,起床下地,来到院子里。
一家四口都已经把能用的砖块捡了出来,正在清理,并把砖垒起来。
巫阳也过去帮忙。
王铁柱叫她到身边:“扬扬,这里以后会盖两间房,给你和你妈妈留一间,你们经常回来住好不好?”
巫阳看一眼王翠翠,王翠翠没说话,低头弄砖。
巫阳就没有正面回答:“姥爷,那两间房是啥样的啊?也跟窑洞一样吗?”
王铁柱也自然岔开话题,他拿过泥瓦匠会用的抹灰刀,在还不太干燥的危房地基上刻画,横的,竖的,还有窗户:“大概是这样的吧。”
巫阳看着那简陋的草图,脑子里有了红砖瓦房的想象。
她一定要看着姥姥姥爷家的新房盖起来。
砖块很快垒完。
王翠翠的意思是不在这里吃晚饭了。
但王树不允许,直接把巫阳拐到厨房当人质。
王翠翠只能留下。
巫阳待在厨房里,看她舅舅穿着二股筋,系着围裙,两条胳膊掂勺炒菜特别利索,她很想问她舅舅什么时候娶舅妈。
正要问出口。
外头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姐,姐夫。呦,翠翠也在!”
李富国!
巫阳心头一跳,眼前浮现出李富国后背的小鬼。
她马上冲出厨房。
院里站着的四人一齐看向她。
李富国眯起眼睛:“啊,扬扬也在。”
巫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又瘦了,李富国的四方颌骨都瘦出来了。
那只小鬼果然就一直待在他的背上,而且更大了。
胸口的护身符开始发烫。
一只大手把巫阳揽到了身后。
王树人高马大,系着围裙也丝毫不减气势:“舅舅,你怎么来了?”
他对李富国说话一直不客气。
巫阳躲在王树身后,闻着他身上的油烟味,慢慢安了心。
李富国没有在意:“这是什么话?我虽然姓李,可这是我姐姐姐夫家,我还不能来了?”
王铁柱:“能来能来,树,再炒个菜,把那瓶酒拿出来。”
王树转身,把巫阳挡住:“扬扬,你去咱屋里,别出来,床头有小人书,你先看着玩儿。”
巫阳点点头,她如芒在背,那个小鬼的眼神仿佛是淬了毒的银针,一直钉在她后背。
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
终于和李富国分开。
巫阳松了一大口气,胸口的护身符也不烫了。
王翠翠并不知道巫阳的心理活动,只当是巫阳小时候被李富国抱走过,有心理阴影,故而晚上睡觉之前还好好哄了她一番。巫阳则督促王扬继续好好修炼。
没过几天,王翠翠开始上班,巫阳开始上学。
天也黑得越来越早。
下雨时候停工,这时候就得补回来,王翠翠几乎每天都深夜归来。
那时候巫阳已经洗漱完毕,在床上等着王翠翠了。
可是有一天,连月亮都没有,天黑得极透。
巫阳心里慌乱不已,她坐在院子里,摸着黑豹的头,一定要等到王翠翠回来才肯上床。
新闻联播结束了,天气预报也结束了,电视剧都演了一集了。
院墙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巫阳心跳如擂,站起来就去迎接王翠翠。
刚迈几步,就看到王翠翠的身影。
心落回一半,然后立刻又被吊起。
巫阳血都凉了。
李富国那只小鬼,怎么爬到了王翠翠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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