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银子，即便是打赏给那些人又能如何，杨淼觉得不至于去讨什么公道，但朗哥哥要带他去讨公道，杨淼抿唇浅笑，也并没有拒绝。
开心过后，边走杨淼别想今日的事儿，那些村民的愤怒不像是演出来的，而且汪知府的府衙之内，那些破败的景象也不作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杨淼从没有怀疑过徐朗和杨霖，既然他们两人都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单纯，那一定有他没有发现的事儿。
到底是什么？
不待杨淼想清楚，徐朗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这会儿杨淼才注意到，他们来到了知府衙门的侧门处，这个时辰周围的人不多。
大多数城外的百姓都已经出城，再晚可就赶不上回家的晚饭了，这条巷子好似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影，这会儿静悄悄的。
不多会儿的功夫，府衙的侧门打开，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悠悠走出来，一小丫鬟抱着锦绣的软垫，手脚麻利的上车铺垫，车夫摆好脚凳，另一个丫鬟捧着燃烧的香炉上车，一会儿空着手退出来。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杨淼都在心中暗暗咂舌，他一直以娇软精致小哥儿的身份宠着自己，却也没有做到这个份上。
与之一比，自己还是过于粗糙了。
看到这会儿，杨淼越发开始好奇，这府衙出来的马车，到底是什么人坐的。
这样华丽的紫檀车架，即便是在京城也不是谁家都用得起的，即便是他自己那辆小车，还是皇伯伯赏赐的。
这破破烂烂的府衙里，出来这样的马车，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少顷，只见一个小厮样子的人，探头探脑的从侧门里出来，东张西望一番，像是只兔子似的，转身跑了回去。
没一会儿，杨淼便看到换了一身水锻的汪知府，搂着一位男子走出来，从侧面处到马车也不过三五步的路，可两人眉来眼去说着什么，又凑在一起咬耳朵，最后年轻男子娇嗔的瞪了汪知府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白日里一两疲惫的汪知府，这会儿一脸的精神气，眼睛都快黏在那男子的身上，看得杨淼一阵恶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待二人都上了车，马车朝着他们这边走来，杨淼和徐朗往树后移了一步，转头看向一旁，和马车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杨淼听到了马车里的说话声。
一道带着娇嗔的声音响起，“你今晚真的不回去了？”
接着便是杨淼略有熟悉的汪知府，“不回去了，让人给那母老虎传话了，公务繁忙，今晚我住在府衙……”
声音逐渐远去让人有些听不清，直到后来传出两道暧昧的调笑之声，杨淼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哪里还是白日里看到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马车已经走到了巷子尽头，朝着左侧缓缓拐去，杨淼收回目光，眼中带着不敢置信看向徐朗。
“朗哥哥早就知道了？”
徐朗没有否认，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车，他幽幽说道：“也是进城后再才知道的。”
不待杨淼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徐朗突然开口说道：“走吧，现在可以替你讨回公道了，那二两银子，就当做看戏的赏钱吧。”
说完他朝着一个即将收摊的读信的书走去，这人平时便在这里帮人读信代笔，徐朗给他三文钱，写了一张纸条，转身交给一个叫花子。
杨淼看着他这熟练的操作，眼神里带着惊讶和错愕，天色渐黑，不少人家都点起了灯笼，两人也没急着回客栈，顺着街道往前走着，好似没有目的闲游一般。
不知不觉得来到一处宅子门前，原先杨淼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耳边传来一阵马车疾驰的声音，他拉着徐朗靠边让了让，那马车急吼吼的停在那处宅子的门前。
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走了下来，一旁的丫鬟一脸紧张的扶着她，那女人早就哭红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宅子，更是气到手抖，她静静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带着讽刺的表情笑了，眼泪更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去砸门！”她声如洪钟，和她此刻柔弱单薄的背影恰好相反。
杨淼忍不住站在那里望着她，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竟然感觉到了她心里的悲凉。
那气势汹汹的喊话，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在丫鬟和车夫一起砸门的努力下，宅子的主人终于打开了门，杨淼看到对方的脸，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这是……”他一时震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还是身边的徐朗，给他讲述了起来。
“这是汪大人的外宅，这个男子便是他两位师爷里的一位，而这个女子便是他的发妻，也是……也是太医院徐提点的幺女。”
话音一落，杨淼猛地转头看向他，若说别人杨淼或许不熟，但提起徐提点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正是徐老爷子的大哥，也是徐朗的伯外祖父。
也正是杀害徐朗父亲的凶手，难怪，难怪朗哥哥对这些事儿如此熟悉。
“开始了吗？”杨淼试探着问道。
即便他问的没头没尾，可徐朗瞬间就明白他在问什么，“从走出贡院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这些年虽然他不足以做什么，却也没有闲着，算是将徐提点摸了一个透，只是他那两个女儿，他没太上心，以至于提起德康城的时候，没有想起来这里的知府是谁。
直到看家那个人，听到“汪”这个姓氏的时候，他才想起这个人就是他伯外祖父的小女婿。
两人说话的功夫，不远处的宅子门前已经打了起来，汪知府闻声出来，看到发妻站在门前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畏惧，但很快又遮掩过去。
“玲儿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别在这里吵，仔细让人听了去。”
他到底是本地的官，素日里佯装清廉深情的样子，闲聊几句他都会将发妻挂在嘴边，着实受到不少人的好评。
就连他的发妻，在今日之前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外面有个宅子，甚至还养着男子，这个人她也认得，就是整日里出现在她夫君身边的师爷。
“之前我就觉得奇怪，这师爷如此的年轻，怎么不去考功名闯一闯，甘愿待在这小小的衙门，做个无职之人，原来……你们真让我恶心！”
徐玲气的声泪俱下，俨然是气急了，全然不想给丈夫留颜面。
肚子圆鼓鼓的，她没指着骂对方几句，都要用手撑着腰缓一下，杨淼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这个时候真给人气出个好歹。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徐朗伸手牵住他，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我娘亲当时比她还要年小，和我父亲甚为恩爱，他们何错之有落得夫妻分离，我父亲又有何错，失去了妻儿又被害的葬身火海，外祖母和祖母因此悲痛欲绝撒手人寰，她们何错之有，祖父因此出家苦修，外祖父……”
话没有说完，杨淼转身抱住了他，心头疼的让他不敢大口呼吸，满心都是庆幸，庆幸在徐朗还那么小的时候，被父亲和爹爹带回来，若不然杨淼不敢想小小的徐朗，会经历什么。
他又何错之有，还未出生失去了父亲和两位至亲，一出生便失去了母亲，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懵懵懂懂间差点背上前朝皇子的名，被圈禁在皇宫中，或许都活不到成年……
杨淼眼圈红着，他抬起头，捧着徐朗的脸颊，满是心疼的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都知道，雪崩之际，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徐提点为了高官厚禄，残害你们一家，他的孩子踩在你家的尸身血骨之上，享受着富贵团圆，朗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徐老爷子和徐提点是一家人，住在一起，那提点的位置原也是徐老爷子的，可他的大哥眼红，愣是害的弟弟和亲家两家，家破人亡。
所说在当时谋算之时，徐提点的家人一点不知，杨淼多少不信，当时徐家没有分家，徐老爷子的俸禄也在养着整个徐家。
都住在一个屋檐下，即便没听到什么风声，也能看出些什么。
徐朗回抱住他，沉重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不远处的争吵声仍旧未断，不待杨淼看个究竟，只闻一声惊呼。
“啊！”女人惨叫一声，丫鬟和车夫也都惊呼起来，“夫人，夫人！”
倒在地上的女人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眼睛里闪着不敢置信的光，她咬牙看着汪知府，“你，你竟然为了他推我？！”
女人原本被汪知府气的满脸通红，这不过是两句话的功夫，杨淼站在远处，都看到她脸色越来越白。
一旁的丫鬟早就慌乱，“出血了，怎么办，夫人流了好多血，快，快去找郎中救救夫人啊。”
车夫也懵了，不知这会儿该将人抬车上去医官，还是自己跑去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徐朗皱眉看着远处的情况，他拳头紧紧握了起来，手腕处的筋脉也都绷起。
“走，过去看看。”医者之心，始终无法被仇恨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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