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讲究喧闹热闹,修士们却多半图个安稳。不会敲锣放炮,也不会张灯结彩,但团圆大体上是无论大小门派都不会失了礼节的。这一日会在大堂摆上宴席,掌门和长老还有弟子们围坐一席,也算是团圆。多半上了山就与俗世断了联系,也不都为了因果那一套,只是多数人家乡山高路远,一来一回也是麻烦,所以在门派过年有个年味也算是知足了。
冬至一过,山里就渐渐有了年节的气息。修仙界虽自称清心寡欲,可大多数人也都是自凡尘而来,过年到底也得循些旧俗。院前门楣挂上一两盏小灯笼,虽只是意思意思,也算添了几分年味。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而明天正是除夕前的最后一个休沐日。
门推开了一线,谢知遥一眼就看见云倦缩在被里,只露出一小截头发。看到了床边刚燃不久的炭盆,皱了皱眉,快步走到窗边把窗扭开一掌的缝,又去掀了她的被角。
“屋里若烧炭,门窗要开些,一定得透透气。知道吗?”
云倦抬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嘴上含糊应了一声:
“师兄……”
临近年关,就连他们这些小弟子也忙碌了起来,毕竟是小门派,无论哪个班被谁看中的也都是要一并拉去干活的。云倦连着两日帮着清点库房还有打扫卫生,好不容易到了休沐日,只想好好睡个觉。
谢知遥也看出她乏了,没再去拿那些发钗首饰,只是拿了个小凳在床沿坐下,把梳子在掌心暖了暖,开始替她理发,指腹在发根轻轻按着。
享受着师兄的按摩服务,云倦逐渐放松下来,还会时不时挺两下头,意思是让师兄按那边,那边舒服。
谢知遥也就依着她,一圈一圈按过去,力道极轻,像哄一只困得不行的小兽。
“小月亮,要过年了,想不想回家看看?”
被窝里先是安静,过了一会儿,她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不。”
又迟了半拍,补了一句:“家太远了,我没有家了。”
谢知遥轻笑,语气温和:
“困糊涂了是不是?没关系。”
他把她露在外面的手塞回被里,替她把被角压好,仍旧缓缓梳着:
“以后师兄带你回去。”
她被他塞回去的那只手,不多时又从被角里探出来,慢吞吞地覆到他正梳发的手上。小小的力道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抚了抚,像是在哄小孩。
“师兄别闹我了……”
她声音软得发糯,眼睛半阖。
“今天真的好累啊。”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像怕他不依似的:
“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的,所以今天就不要梳头了,好不好?师兄也早点睡……”
谢知遥微微一愣,低声笑了:“什么礼物?”
被窝里没有回应,她呼吸平稳,像是真睡过去了。
谢知遥盯着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没再追问,唇角却仍带着笑。他把梳子放回匣里,替云倦把被角压紧,又俯身吹灭了小灯,原想着就此带上门走人,脚步落到门槛前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又折了回去,在床边蹲下,低头靠近她的耳边:
“若我除夕夜没回来,你不要出门。”
被窝里没动静。她像是睡得更沉了些。
他伸手去点她的眼皮,指尖轻轻一戳:
“听见没有,小月亮,复述一遍。”
云倦被戳得不耐,眼皮抖了抖,含糊地哼了一声,慢吞吞开口:
“若你……除夕夜没回来,我不出门。”
“乖。”
他这才起身,把她的手塞回被里,检查了一下炭盆和床铺的距离,再将窗子打开了些才关上门。
──────
大年三十。
一早,山门便起了动静,传讯鹤从东到西飞了一趟又一趟,青霄门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午时是门派招待宾客的宴席,虽来往的多是小门派,人情世故这一块也得做全。
午时一到,正堂开席。上首顾瑶,长老们分置两侧,余管事因要盯着弟子干活不在此处。谢知遥作为后起之秀,也不能少了他身影。
最后到来的是衡川宗长老陆怀景——清衡真人。
见到顾瑶,一拱手便是恳切的贺辞:
“澄心真人风采更胜旧年,青霄门近来气象新,清衡特来拜岁。”
顾瑶笑意浅淡:
“同贺新岁,远来辛苦。”
温酒一巡,话题落在交流与近况。陆怀景侧目看向下首的青年,笑纹温和:
“这位便是谢小友?闻名久矣。年纪轻轻,神采已定,实属难得。”
谢知遥起身一揖:
“受前辈抬爱,愧不敢当。”
陆怀景端杯,指腹在杯沿轻摩,似是随口:
“修行求一稳字。少年锐气重,最怕一鼓作气,奈何关隘前头从来不认少年与否。”
卞长老捋了捋胡子,接话道:
“是以门中才常嘱他收心抱一,莫逞一时之快。知遥记性好,该慢处不急,该急处也不拖。”
另一位长老笑,说得更直白一些:
“他十八不到,已把筑基走到尽头,这几年从来没有在关隘前乱过阵脚。根骨在那儿,终是不愁的。”
陆怀景“哦”了一声,抬眼再看谢知遥,像是欣赏又像是在衡量:
“观谢小友近来气机凝定,若再得一线机缘,当可更上楼一层。只是‘机缘’二字,信不得也等不得,方还是靠自身更为上策。”
谢知遥垂眸谦逊回答:
“前辈教诲在心。弟子只做眼前分内事,不敢强求。”
陆怀景笑道:
“不强求,方能得。你们青霄门……底子薄些,却也好,清静,少扰人事。”
话锋一转,仍是玩笑的口气:
“少年易被赞语扰动,澄心真人可要看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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