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实不相瞒,小侄此次前来是有公务在身。”一张桌,王阶坐一边,房翁坐一边。回话的时候王阶微微侧首,满眼都是对房翁老先生的尊重,说话也会事先斟酌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就比如这句他就先说了前部分,后边的就先缓一缓。万一不小心说了让房翁不高兴的话,那这次来办的事务就难了。

房翁捋一捋他那一把花白的胡子,面容和蔼的笑问:“即是公事,那老夫就不多过问了。不知要在厉州待多久啊?”

王阶等的就是他接下来问自己来办什么公事,结果这房太师偏偏不问,那怎么能行,话都往这边带了,还来了个大转弯。王阶索性就跟他坦白,但:“太师,小侄这次的公事还需要您帮忙。”

房翁耷拉下眼皮,端起面前的热茶,用茶盖慢慢的拨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嘬了一口,又才抬眼望王阶,道:“不瞒贤侄,老夫早就和朝廷脱了节。对于京城朝廷,现在是人微言轻的状态,怕是不大帮得上什么忙。”

王阶面露得体的微笑,郑重道:“这忙还非太师您不可。”

“贤侄且说说,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得上的话,定不推辞。”房翁貌似很不想帮忙,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忙,但面子上可能有点过不去。犹豫了会儿才来了这么一句。

王阶道:“上个月中旬,朝廷的命令下来,当今圣上要纂集一部国书大典。需搜集天下文书,购天下遗籍。听闻房太师这里有近乎失传的道家典籍,贤侄这次来,便是请太师能把书籍借去一用。”

房翁一听这个,顿时两道眉毛一竖,略微不悦的问道:“贤侄现居何职?”

王阶目光温和,言语如常,如实告知:“在青礼司做司务一闲职。”

房翁盯着王阶,像是有点不可置信,语速快了不少:“王孟让你去那边?我没记错的话,青礼司是礼部管的吧?”

王阶道:“正是。”

“你父亲老糊涂了,让你去那地方任职。也为以后想想,哪儿想往上升一升容易,但在朝廷里,就算礼部尚书说话也如同放屁。谁都爱答不理。”听房翁的口气,对他在礼部那是相当的不满意。

王阶解释道:“与父亲无关,是小侄自己的意愿。”

青礼司归礼部管,没什么实权,就是管些接人待物宫中贡品等等一些琐碎的事,也没油水可捞,属于清水衙门。要想名垂青史为国报忠绝对不是个好去处。

王阶说是自己想去的,房翁就没话说了,大概觉得他不思进取,多说无益。沉默半晌,王阶干巴巴的等他发话。口中干渴,兀自抓了茶杯闷了一口茶水。

“贤侄既然是青礼司的,这搜集典籍之事,怎么落到你头上来?”房翁过了会儿又忽然问了句,看着架势,似乎不会那么轻易把书籍交给王阶。

王阶答道:“朝廷这次是动员许多人手的,太师您也知道,所谓天下全书,一时半会儿想搜集齐全,那是不可能的事。这回每个司部衙门都派出了两三个人搜集书籍,青礼司当然也要出人出力的。大家都是轮着去办这个事的,这次恰好就轮到我了。所以只好来打扰太师您。”

房翁吹胡子瞪眼睛,话头一转,对准了天子。很不悦的道:“圣上要让人编纂书籍!他怕是脑子有问题吧!自己读书不用功,字都没认全,现在还装什么文化人。老夫看是要疯魔了他。”

王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房翁继续唾沫横飞的骂,他这么说皇帝陛下,那是大不敬,足以掉脑袋的大不敬。王阶知道当年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房翁就是圣上的老师,但类似这样的话,王阶是半句都不会搭的。说什么天高皇帝远,再远也不能这么胆大包天的说皇上的不是。无论如何,王阶认为言语小心谨慎,总归是没错。不要让人抓了把柄,继而大做文章。人生在世,尽管诸多不顺,但他还是挺惜命的。

一个月前,英明神武的皇上突然心血来潮要编纂一部国书,受天下人敬仰供阅。这简直就像无事生非一样让人叫苦不迭,在京城任职的大大小小官员都表现出了愤恨,前阵子才把天灾处理好,天天骂人的皇帝无能的百姓终于消停了,大家终于能安生的过日子了。没想到没过多久,皇帝像看不得百官清闲一样,又把他们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干起这个事情来。大家背地里都咒圣上,说他吃饱了撑着,当着他的面又堆着笑大喊皇上圣明。

这次同僚们硬把王阶推来厉州,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位房大人谁都不给面子,大家怕来了吃闭门羹,所以才苦口婆心的劝说王阶来,全仗着他父亲和这老头有点交情。俗话说,熟人好办事。现在王阶知道了,在房太师这里,熟人也不好办事。还要听着他骂皇帝,他很不想听,又不得不听。煎熬得心里直叹气,希望房翁能快点咒完。

王阶对房翁很是佩服,果然不愧是几十年前京城第一牙尖嘴利的状元郎,骂人很有一套。王阶几乎能把房翁骂皇帝年轻时的德性总结成一句:不学无术。

可是没办法,房太师看不上的皇子现在是天子。这典籍的事还是要配合配合的。于是,在房翁骂尽兴之后,他领着王阶去了书房。

王阶立在一边,目测这书房立大概有百来部书籍。他安静的看着房翁慢腾腾的在书房里东翻西找。

“不知道过来帮老人家一把麽?!”房翁费力的搬开一摞书,又费力的扭头目露愤愤的瞪眼王阶。老头好像把对皇上的愤怒转到自己身上了,王阶几个跨步过去,抱着书放在桌案上。他打开始进门就想帮忙的,奈何房翁气呼呼的模样硬把他钉在原地,踌躇不前,现在房翁发号施令,他立刻手脚动起来,翁指哪儿他挪哪儿。半晌,终于把要找的书都找齐了,一共三本。王阶不动声色的恰似随意的随意翻动一遍,房翁目光扫过来,哼了哼道:“放心,是真的。”

王阶顿时面露尴尬,含蓄的笑了笑:“多谢太师,等朝廷收录之后,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回来。”

房翁握拳捶自己后背,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体力不如当年了,找本书都累得只想瘫坐。太师摆摆手,道:“拿去吧,你们要用就用,不送也成,大典完成的时候把新典籍我送过来我瞧瞧就是了。”

即使房翁大方的说不用归还也成,但王阶估计自己以后还要来一趟的,上面有旨意,不可强取豪夺,用后必须物归原主,违者可要大刑伺候的。试问天下,谁敢挑战天子。要真有,那一定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房太师虽然不大看得上当今圣上,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这虽然不是一个聪明好学的帝王,但昏庸无能也觉不沾边。

王阶在房翁府里住了一晚上,天蒙蒙亮就把李四喊起来。李四稀里糊涂的爬起,愁苦的穿衣套裤,王阶已经穿戴整齐正等着他。

王阶要跟主人家告别,现在还早着,府里静悄悄的,两人在庭院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王阶就看见了房太师穿着一身宽松漫步过来。一看就是早起锻炼的打扮。

王阶辞行,房翁要留人吃早饭,王阶却要早点出发,房翁不高兴了,瞪着眼挥手让他们快走,还让王阶回去替他给他父亲问声安好。

“不远千里的从京城奔赴厉州,就为了这三本破烂书,真不知道书里有什么好东西。”离开房家府宅,李四昏昏欲睡没精打采的抱怨。

王阶望着街边的早点铺子,眼角眉梢带着舒缓的笑意:“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主仆二人回去的时候不太顺利,秋雨绵绵里,差点把带回的书给淋湿,在荒郊野外的山洞里的躲了一天雨,天晴后才继续往回赶。回到京城,钻进自家府宅,王阶刻意走的侧门,自己一身酸臭还是不要走正门,不然碰上家里的其弟弟妹妹们,或者他们养的阿猫阿狗,小娘又要不高兴了。

“大人,我快要累死了。就不伺候你沐浴了。”李四满脸疲倦的抱着廊柱,要死不活的拖长了声调。

王阶当然是应允。李四随即一点脑袋,耷拉着肩膀飘走。

沐浴之后,王阶到厨房去拿了饭菜端到李四屋里去,让他醒来就能吃。他们从外头直奔回京,粒米未进,王阶怕他饿坏了。李四此刻贴着被褥就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王阶来了又走。

王阶溜溜达达的在府内走动,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却无意中碰上自己的两个弟弟隔着一堵墙讨论自己。光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来,那是他的二弟王适和三弟王文。王阶顺其自然,原地驻足。只听见他那两位弟弟貌似心情都不好,说话也是咬牙切齿怨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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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东方弃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