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破晓，尘埃飘浮，昨日饱受摧残的景象，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欣欣向荣。
碧波荡漾的湖水，如同一片并未开光的银镜，既清澈，也混浊，深不见底又神秘莫测。
昨夜选地休整，这是特意选的一处净土，周围依旧空旷不便埋伏，目光所及之处，一览无遗。
林鹤清就站在这片湖边垂思，崔季行很快就跟着背影寻了过来。
“伤口还没换药，跑这么远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将林鹤清的袖口挽起，准备给他换药。
等他做完，也把目光投到湖面，湖面只有褶皱层叠，却没有任何旁人的身影。。
诡异。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一同离开，走到无人之处，才谈论自己的想法，“这山的位置有问题。”
这是林鹤清第三次留意到湖泊了，试炼山并不是多湖泊的地方，能一连三次碰见，要么是湖泊自己会动，要么就是这地势有玄机。
“之前安排弟子试炼，我曾经见过试炼山的图样，这山上并没有一处湖泽。”
这倒是意料之外，“没有？”可是从一开始试炼，林鹤清就被送到湖边，连商门弟子都来过。
“确实没有，师父向我提及前几日来时的前景，也未提及这一点。”
宋玉向来是粗中有细，若是发生这种异常，他绝不会疏漏不提。
而这湖泊的规模，也不像是凭空出现的，除非——
有结界。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结界，连宋玉都可以被屏蔽在外，而林鹤清却能连着闯进来两次。
到底是巧合，还是因为林鹤清不一样的身份。
“我记得你说你曾下过水，其中可有异样？”
林鹤清仔细回想了一番，但是一无所获，“这湖中东西匮乏，只有水草，再无其他。”
空旷的环境，神秘的湖泽，元婴期的妖兽，未知的结界，这些零碎的事情，好像都在指引一个模糊的真相。
“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未知结界，就设在这片湖泽周围，一直在保护这些妖兽，供它们休养生息，提升境界，而我们外人却一无所知，这个真相好像也说的过去。”
而宋玉因为偶然收到消息，才会来此探访，却意外发现了几只跑出去的灵寂期妖兽，才会让他们来此查探。
可是，导致这个秘密被发现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
“如果我拒绝下山呢？”
其实崔季行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试探进入结界的契机是否与林鹤清有关，只要让林鹤清下山，他再重新进来一次，就知道了。
“小师弟，给大师兄一点面子，好不好？”
而为了隐瞒林鹤清的身份，崔季行不会肯定不能只让他一个人走，只会让弟子们全部都离开，再孤身犯险。
所以林鹤清没搭理他。
崔季行拉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劝他安心，“放心，我会留下三师弟，我们两个元婴期以上的弟子，肯定会没事的。
再说你现在受了伤，又救了人，本来就虚弱，让其他的师弟跟着，也是保护你，我会安心。”
“多留下两个，我就答应你。”
这是林鹤清第一次跟他讨价还价，他心里还挺受用，“这次增援大多都是灵寂期的弟子，于我无益，但留在你身边，我能安心，成全一下我的私心，好不好？”
明知道他在插科打诨，可是林鹤清确实也寻不到更好的办法，真相就在眼前，只有找到契机，才好顺藤摸瓜，不可能就此放弃了。
此刻语言的苍白无力，让人手足无措。
林鹤清只是回捏了他的手，把人抓住一瞬，也是心安。
等放开的时候，他又突然往崔季行面前走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唤他名字，“崔季行。”
做好安排，大家都撤离到山下，崔季行又带着宿风苏重新进入试炼山，两个人在山上辗转绕路，兜兜转转，漫无目的。
“大师兄。”
“怎么了？”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说安全起见，让大家先行离开，可是刚撤离到山下，崔季行又说心中不安，要回来多看一眼，就带着宿风苏上山开始绕圈子。
“不知道？”看着宿风苏一脸茫然，崔季行有心逗逗他，“我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了一处宝贝，想带你回来把他私吞了。”
“啊？那我们这样瞎转，还能找到吗？”宿风苏可以确定这些路之前都没有走过，如今就是在瞎转。
崔季行笑着敲他额头，“小孩子家家的，一天那么贪财做什么。”
倒打一耙。
两个人绕了两个时辰，几乎快把试炼山走完了，崔季行才停下来。
宿风苏有些喘，但是也不再质疑崔季行的行为，默默调整自己的呼吸，蓄力准备着随时跟上。
崔季行虽然一脸轻松，但是心情很沉重，因为走遍这座山，都没有发现一片湖泊，更何况是任何元婴期的妖兽。
这就说明，林鹤清确实是开启那个结界的契机。
难道，这个地方，还跟重回谷有关系？
崔季行又想到之前两人交谈时，出现的那些巧合。
——“在重回谷有一个藏书阁，里面有很多书，我无聊的时候会看。”
——“可是重回谷没有牛皮，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皮影。”
——“这里的人，跟焕光很像。”
林鹤清此前从来没有来过修真界，却在重回谷书上见过影子戏的做法；独立于修真界之外的焕光跟修真界的百姓很像；试炼山结界的触发依靠的是焕光血脉。
这些细碎的话语，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像是崔季行自己的牵强附会。
如今验证了猜想，他们也没有继续停留的价值，就准备在趁着天色离开。
但是，事情总是会有意料之外的发展。
瞬息之间，风云变幻，狂风四起，枝桠断裂，尘石漫天，目光所到之处宛若杀伐，崔季行分析形势，立刻打开结界，只等狂风过境。
但周围呼啸呜咽的声音仍旧盘桓不去，都在昭示着一场避无可避的恶战。
他叮嘱宿风苏做好准备，眨眼片刻，结界就受到了重创，顷刻破碎。
崔季行拉上宿风苏顷刻向后闪退，出窍期的结界如此不堪一击地碎了，只能说明，来者修为远在他二人之上。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此刻跑绝非最好的选择。
不能硬碰硬，只能见招拆招了，先见到人再说。
顺势躲避了几次杀招，崔季行带着宿风苏开始分析局面，随后两人合力向一处出手，到底是出窍期和元婴期的修为，自然也有其不可抵挡的威力。
只听“砰——”一声巨响，虽然落空，但是却扫开尘烟迷障，露出幕后之人的真身。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烟幕之后，并非一人，仍是一兽，从刚刚出手狠辣，招招毙命的招式来看，它已经到达了分神期的境界，而且对他们怀有极大的杀意。
既然已经显露真身，它也有意让崔季行他们死得明白，“尔等宵小，擅入禁地，杀我族人，毁尸夺宝，以命来偿。”
崔季行眉心一拧，一边抵御杀招，一边在脑海中迅速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如果说刚才误入结界，就是它称之为禁地的地方，杀死的妖兽，就是它的族人，这些无可分辩。
可是，何为毁尸夺宝？
对妖兽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因为分心来想问题，出手就会相应变得迟缓，几次与危险擦肩而过，逼得崔季行不得不先收起心思，专心御敌。
这是连高两阶的妖兽，宿风苏才接了几招，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幸而只是皮外伤，并未危及性命。
崔季行比他好一些，还可以支撑下去，但是一人之力还要分心保护师弟，并不是长久之计。
妖兽孤身对付他们，倒是显得游刃有余，而且它似乎目标明确，对宿风苏的恨意更为明显，招招致命。
但是或被他躲过去，或被崔季行挡回来，都没得逞。
怒火中烧，妖兽仰天咆哮，前爪一挥，二人双双被打飞出去，趁倒地的瞬间，妖兽抓住时机，立刻出手，只要被击中，宿风苏即刻命丧当场。
因为身受重伤，宿风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一旁的崔季行来不及思考，立刻飞身上前，替他抵挡，但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护身结界破碎，只来得及缓冲一瞬，稍作削弱，其余的攻势，全都被他尽数挡下。
而原本倒在身后的宿风苏因为被护住，并未受到波及。
“不要——”，他五脏六腑的疼痛都比不上这一刻的撕心裂肺，拼尽全力挣扎着爬到崔季行的身边，把他扶起来，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师兄，师兄。”
崔季行抹了一下唇角的血，还能对他笑，“还没死，哭什么。”
转而撑着自己勉强坐起来，面对着那只短暂停下却想要乘胜追击的妖兽，开口求解，“晚辈初来乍到，孤陋寡闻，不知是何至宝，劳前辈如此奋力追杀。”
其实被打中的一瞬间，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需要求证。
“无知竖子，毁尸剖丹，还妄图诓瞒。”
崔季行看向宿风苏，没有说话。
宿风苏对上他的眼神，才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面清醒过来，他急忙从怀中拿出两枚妖丹，想要还回去。
妖兽却只是睥睨一眼，妖丹就凭空消失了。
难道不对？
妖兽没等他们问，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尔等擅闯禁地，又能全身而退，是它们技不如人，但毁尸夺丹，不留余地，就是欺人太甚。如今，业障已了，你们走吧。”
还未及答复，眨眼之间，就什么都没有了，周围一切恢复如初，崔季行本就是强撑，这一刻终于支撑不住，吐出胸中的於血，随后昏迷过去。
“大师兄——”，宿风苏声音已经嘶哑，强撑着一口气不散，要把崔季行背到山下。
林鹤清心中担忧，但是怕自己去寻徒生变故，只能请诸位师兄弟代劳。
未料，弟子们才走到半路，就遇见了摇摇欲坠的宿风苏背着昏迷不醒的崔季行，连忙把人带下山。
林鹤清见状，并没有跟着送他们回山，而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个地方妖兽的意思就是，你不能既毁妖尸体，还取走妖的内丹，完全不留余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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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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