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句话,蔚采言眸中便闪过一丝惊慌,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但仍被古曼阁捕捉到了。
他坐在高树的枝丫上,笑得更是放肆邪魅,脸上的蛇纹也愈加狰狞扭曲:“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蔚宗主猜猜看?”
“一派胡言!”蔚采言侧身避开飞来的银针,强撑着左肩传来的剧痛,心中没来由地恐慌。
她左肩的弱点连夜寒宗最亲的弟子都不知晓,古曼阁怎么可能……
“呦呦呦,还嘴硬呢,脸上都冒冷汗了。”
古曼阁嗤笑一声,忽地飞身上前,铺天盖地的银针直直冲着她而来。蔚采言心下一乱,匆忙拿剑抵挡,右半边的针是挡住了,左半边的想挥剑却是来不及了。
她不得已只能脚步凌乱地后退,却在毒针即将刺入体内时听到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霎时间,一纹光波从她身后传来,银针纷纷落地,紧接着,鼻尖传来一阵魅人的香气,铃声阵阵,耳畔的声音甜腻而性感,那人轻笑着,熏得她快醉倒在这片温柔乡。
“蔚宗主,在下来得可还及时?”
“啊!”蔚采言匆匆偏头,望见那红唇娇艳的美人时,脸上鲜少地爬上一抹红晕,“及……及时,多谢凤阁主搭救。”
凤铃儿红唇微扬,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恰到好处的妆容更让她锦上添花。
她忽地凑近蔚采言耳边,如同蛊惑人心的蛊王,嗓音似是有魔力:“别客气,采言~原先我也要带着幻蝶阁去青云宗,既然顺路,那便……一道吧。”
“嗯!”蔚采言忙不迭地和她拉开距离,双颊通红一片,不敢直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好,听你的……”
“呦,这位是……”古曼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互动,而后单边眉一挑,恶劣笑道,“你的情人吧?”
“你瞎说什么!”蔚采言一听这话就炸了,她脸已经红得能滴血,反倒是凤铃儿,不急不缓地转着手心的小铃,不置可否。
“哎呦,我可听说蔚宗主性子如风,肆意妄为,倒是没想到……”古曼阁笑得愈加邪魅,“也会害羞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透露出兴奋且嗜血的光。
那是野兽在预备追击猎物时,最原始的杀戮。
“那两位便一起上吧~”
话毕,他飞身上前,目标直击蔚采言的左肩。这一下来得措不及防,蔚采言甚至没来得及反应,眼见古曼阁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竟忘了躲开!
下一秒,腰上传来一阵触觉,铃声响起,结界凌空放出,古曼阁触及到它的刹那,便被狠狠弹开。
女人好闻的香气缠绕在她周围,凤铃儿搂着她的腰带她飞离这片地,性感的声音催得她脑中空白一片。
“采言,他伤不了你。”
“凤阁主……”蔚采言揪住自己的衣摆,声若蚊鸣,再一抬头,却发现凤铃儿竟将她带到了人面蛛娘与弟子们厮杀的地方。
只是此刻,那地方多了些金红衣着的女弟子,一看便知是幻蝶阁的。她们人人手里拿着个铃铛,原先那些耀武扬威的人面蛛娘和魔族士兵,早已被催眠,昏了过去。
“阁主。”一个女弟子上前汇报,“任务已完成。”
“好孩子。”凤铃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下一秒,那个原先还一脸严肃的弟子脸上立刻爬上一丝红晕,似是喝醉了酒。
“采言,这里摆平了,古曼阁一时半会儿拦不了我们。”凤铃儿媚笑道,“我们,接着赶路吧?”
蔚采言抿了抿唇,迟疑后,还是缓缓道:“能否请凤阁主等等,在下还有点事想问古曼阁。”
话毕,她顿了顿,又很快补充道:“很快的,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为美人耽误的时间算不上耽误。”凤铃儿的桃花眼似是要将蔚采言的心勾出来,“请吧,蔚宗主。”
蔚采言别开眼,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利落一抱拳,便踏上了原路。
古曼阁虽被那结界震碎了骨头,但面上没有丝毫痛苦。他如往常一般躺在地上晒太阳,打了个哈欠,而后头也不回,对着向他走来的那人道:“回来了?”
蔚采言不答,似是不知从何问起。
“哎呦,怎么不说话呀?”古曼阁眯着眼睛,阳光晒得他暖融融的,光是这么看他,竟会让人联想到妖孽这个词。
像是深山老林中,靠着美□□捕活人的妖孽,危险又迷人。而他脸上那条蛇形图案,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你,怎么知道……”蔚采言抿了抿唇,无意识地捂上左肩。
“我怎么知道你左肩有伤?”古曼阁舔舔唇,笑得危险,“这是你祖上遗传下来的病,蔚家没人能逃得过呢~”
“当年神魔大战,夜寒宗的创建者不幸在战中受重伤,后被一对行医济世的魔族夫妇治好。命虽保了,但代价是左肩落下旧疾,世世代代遗传。”
古曼阁眼神忽地阴冷起来,那蛇形纹样也因此显得阴恻恻的:“这是代价,更是诅咒,诅咒你们忘恩负义,杀了昔日的那对魔族夫妻!”
古曼阁每说一句,蔚采言眸中便多出一份震惊,听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一派胡言!那对魔族夫妻分明是在战争中牺牲的!”
古曼阁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般,忽地痴狂大笑。
明明是那么疯的一个人,行事捉摸不透,可此刻的他竟鲜少地染上了一丝人间的味道。
“我是想过你那狗祖宗会隐瞒事实,想不到他居然不要脸到了这种程度。”古曼阁收了笑,将头靠在了那根撞断他骨头的树枝上,“你们正道人士,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还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蔚采言握着剑的手在抖,理智告诉她不该相信古曼阁,但直觉却又偷偷在她耳边说——“他说的是对的。”
“我胡说?”古曼阁闷声冷笑,他懒懒道,“那你杀了我,然后让真相永埋地底,好不好?”
“什么真相!史书上说的难道不是真相吗!”
“哎呀,蔚宗主,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古曼阁怜悯地看着她,胸口有根骨头因为他的呼吸总是要动,他嫌烦,于是便伸手将它压断了,“咔嚓”一声过后,他才接着对蔚采言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读这么多年的史书,有没有发现过,你们正派从来没犯过错,从没主动挑起过战争,即便是挑起,那也是为苍生为百姓,好生伟大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蔚采言不耐地将剑压在他脖子上,剑刃嵌得很深,微微划出了血痕。
“没什么呀,你知道当年那对魔族夫妻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蔚采言皱眉:“是在战中牺牲的。”
“错啦错啦~”古曼阁摆摆手,邪笑道,“你的祖上,听闻他们的魔族身份后,将他们扔进油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活活,烧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被视为灾星,乱棍驱赶出村。”
蔚采言瞳孔猛地一缩。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古曼阁喉间溢出冷笑,他扬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蛇形图案,“蔚宗主读过那么多史书,必然记得那小少年为什么被视为灾星吧?”
为什么……
蔚采言皱眉想了想,而后瞳孔骤缩,指尖一顿,剑没拿稳,在古曼阁的脖颈间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溢出星星红色。
“你……”
她不可置信乃至于惊骇地望着古曼阁脸上的纹样,嗓子像被哑掉了般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古曼阁替她说了。
“因为,那孩子脸上有条蛇。”
下一秒,手腕猛地传来一阵拉力,蔚采言没站稳,往前晃了几步,耳畔传来刀剑入体的“噗嗤”声,再抬眸,望见的那一片猩红晃了她的眼。
“不……不……”她顿时不知所措,惊恐地想止血,但剑划到了动脉,血液如瀑布般喷涌而出,霎时便将她的手染红一片。
而古曼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攥她的手攥得死紧,骨头都快被捏碎。虽是被一剑封喉,但他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痛意,反而如稚子玩到了最爱的玩具般,笑得天真而疯狂。
死亡于他而言,只是件无关紧要之事。
“蔚宗主,你杀了我呢,你杀了你祖上恩公的孩子呢~”
“你们蔚家可真恶毒,不但不放过我父母,现在连我也不放过~”
他深深喘了口气,喉间的伤口让他说话举步维艰,但他依然费力地挤出一个个字,看着面前的蔚采言惊慌失措的模样,他愈发兴奋,双瞳迸发出疯狂的光。
凭什么有的人生来便能站在阳光下?即便做了天大的错事也能被原谅!而他父母一生行医济世分文未取,凭什么只因一个莫须有的血脉便被活活烧死!
她不是坚定她的信仰吗?那他偏要将她的信仰一片片撕碎!她不是活在阳光下吗?那他偏要把他拉入黑暗,看到这世上最恶心最肮脏的东西!
“蔚采言……”古曼阁艰难地开口,嘴角的笑却自始至终都没落,“你不配……当宗主。这是……你们蔚家……欠我们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眼瞳一滞,那只自始至终箍着蔚采言手腕的手,落了。
微风伴着阳光的暖意传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蔚采言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被古曼阁握住的姿势,木头般一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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