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宫锁月移开唇边的玉魄箫,嘴角溢出星星血迹,与她的白发相对比,更显得这颜色鲜红刺目。
“靡靡之音,梅霜门也不过如此。”冷夜弦收回紫扇,慵懒道,“宫锁月,你带着他们回去,我不为难你。”
宫锁月不答,她眸色沉静,用袖子将血迹擦了,复又抬眸望向身前那紫衣女子,声音如泉击玉石,泠泠作响:“你做梦。”
“嗤。”冷夜弦冷笑,眸色发寒,“我给过你机会了。”
“不需要。”
凌厉的箫声复又响起,一层高过一层,冷夜弦抵挡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和宫锁月聊几句调笑话。
“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你是人族,按理说头发不该变白的,除非……”
她懒散一笑,探究的眼神上上下下地从宫锁月身上划过,声音带着恶意,明摆着是要激怒对面的人:“不染纤尘的梅霜门宗主,竟也会修炼那等邪术。”
宫锁月握着箫的手一紧,面上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那双墨黑的眼瞳如同一摊死水,荡不起一丝波纹。
“宫锁月,你的那些弟子,要被杀光了呢。”冷夜弦指尖绕着紫扇,笑得轻松而愉悦。
果然……
箫声一顿,宫锁月微微偏头,望见那如同地狱般的惨状时,身子明显顿了一下。
“清高善良的宫宗主,要不要救救他们啊?”冷夜弦几乎是戏谑地叫出了这个称呼,她期待极了宫锁月绝望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让高高在上的仙人坠入凡尘,想想就是一件血脉喷张的事。
可宫锁月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接着吹奏起她的玉魄箫。
见状,冷夜弦没趣地耷拉下了嘴角:“你也不是很关心你的弟子嘛,事到如今还……”
她忽地顿住了。
她看到宫锁月身上散发起柔和的白光。
“你干什么!”冷夜弦忽地激动起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琴音凝成一股股绳索,将她束缚其中,吸掉她的灵力,“你疯了吗!自毁灵脉你会死的!”
“赶紧停下!停下!!!”
可宫锁月早已在自己周围布下了结界,冷夜弦即便想接近她也毫无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人面蛛娘与魔族士兵倒下,形势逆转。
“宗主!快停下!”
外头有弟子在拍打着结界,宫锁月却只是凉凉一瞥,继续她的动作。
她的嘴角淌下鲜血,染红了衣袖,随着箫声越来越低,结界也愈加透明,最后一音落下,冷夜弦也沉闷地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这便是梅霜门宗主的最后一记绝杀——锁音弑魂。
宫锁月咳嗽两声,立刻有弟子上前扶住她。有弟子想为她疗伤,她却摇了摇头。
没用的。
世人皆道梅霜门宗主宫锁月清寒如月,天性凉薄,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最初是个活泼到骨子里的小姑娘。
她是被逼成这样的。
“宗主……宗主……”
有人在哭,有泪滴在她手上。
使出锁音弑魂的代价便是五感尽失,宫锁月眼前漆黑一片,唯有心脏处传来的痛楚是真实的。
她自小便被当做梅霜门下一代掌门人培养,自小便没了自由。而那头白发……便是练习术法时受了伤,她付出的代价。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听觉正逐渐淡去,但她分明是笑着的。
她这一生都在为梅霜门效力,眼下终于能做回自己了,怎会不高兴?
“我死后……要……”宫锁月失了视觉与听觉,喉间传来一阵剧痛,她忍着这痛楚,强撑着要将话说完,“要海……海葬……”
她要海葬,祈求神明保佑她下一世的自由。哪怕贫苦一生,她也不愿再做位高权重的傀儡,被关进这名为世俗的牢笼。
好累……
宫锁月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慢,身子也轻飘飘的,没有着力点。
最终,那个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的少女停止了心跳。那一个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在素客庄参加宴会的时候,云佼随口说出的一段话。
梧桐映宫闺,清秋锁皎月。
这轮皎月被锁了一世,眼下终于自由了。
……
而相比另外三大护法的磨蹭,焚杳就干脆很多了。
他接到云佼命令后,什么也没问,迅速带着人赶到目的地,见到慕容寂和白与竹后话不多说,直接动手。
这场战斗打得很是安静,自打斗开始,便没人说一句话。
紫芝门作为万兽之宗,弟子大多召有灵兽,宗主白与竹指挥着他的灵兽雪钰,与其知己慕容寂配合得天衣无缝。
虽然焚杳有人面蛛娘与魔族士兵帮忙,但毕竟是一打二,能力再怎么超群,也顶多打个平手,无法再进一步。
这么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焚杳望着被雪钰抓伤的左臂皱了皱眉,面具下的脸色越发难看。
紫芝门与寒绯宫的宗主虽然都是新上任的,但也没传言中的那么好对付。
没怎么犹豫,焚杳放弃了僵持,下了个指令,而后带着人面蛛娘与魔族大军撤退了。
连头也没回一下。
“……?”结着契约印的白与竹见状愣了,搞不明白事情的发展状况,直到慕容寂撞了撞他的肩,他才反应过来。
“他……就这么走了?”
“是啊。”慕容寂凝视着白与竹的温柔眼瞳,忽地上手摸了摸他头,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放下,别过脸去,刻意转移话题道,“行了,别想了,赶紧走了。”
……
这些宗门被拦不到短短半日,但此刻的青云宗,宛然已是另一番状况。
“铿”的一声鸣响,沉重且无力,伏羲琴散出一阵金光,而后琴弦断裂,琴身裂成两半。
魔族大军与人面蛛娘被杀得稀碎,血流如注,空中弥漫着腥臭味。
云佼十指染血,无力地从半空中坠下,轻盈得如同一片落叶,倒在地上时她分明应该疼的,可那人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漠鸢指地,血液缓缓滴落,尹千煦眸色冰寒,也落在了地面。
这一番战斗算不得轻松,但他除却左臂被割了个口子,通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伤口。
“在这儿!快点快点!”
“总算到了!打得怎么样了!”
“累死我了!我这辈子都和魔族势不两立!”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尹千煦指尖一顿,往那方向望去,却见来人正是另外几个没到场的门派。
说来也是巧,他们竟在同一时刻一起到了。
只不过……
尹千煦匆匆瞥过几个门派,心下一沉,再一细看那些弟子的神情,心便凉了大半。
他知战争必有死亡,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了又是一回事。
“魔头!你看看这是谁!”
忽有乾九宗的弟子大吼一声,正是那瘦竹竿。他神情悲愤,不顾危险地逼近云佼,将拖在地上的那人往她面前一扔。
“还有这个!”
另一边,梅霜门的弟子神情也同样愤怒,动作粗暴不留情地将人丢在她面前。
蔚采言抿着唇,也让手下弟子将古曼阁的尸体放在了云佼跟前。
云佼垂下双眸,见到那三人的面貌时,似是早就料到这副场景一般,没有丝毫讶异,甚至还笑了。
“也好。”她闷声笑着,如同了却了一桩心事,“早该这样了。”
她眼神带着怀恋,目光慢慢扫过那三人的脸庞,看得仔细,像要将他们刻进心里。
“他们跟着我太苦了,早些死也好。我已为他们设下护心咒,可保下辈子安康。”
“你是自刎,还是让本尊动手。”荀肃收起轩辕剑,沉步走至尹千煦身旁,看到尹千煦左臂的伤时,他眸色一顿,紧接着,狠狠剜向云佼。
“呵。”云佼低声冷笑,血瞳阴森,“你那么在意他,怕不怕他死?”
几乎是话落的一瞬,她身侧便猛地爆出一阵炫目的白光,荀肃瞳孔一缩,脑中立刻爆出一个词。
空间传送!
下一秒,阵中猛然传出一把剑,直直冲着尹千煦的心脏而来。
这速度甚至快过光,谁也没料到。别说是荀肃,即便是尹千煦,也来不及拿漠鸢抵挡。
焚杳双瞳冰冷地飞出传送阵,眼见剑尖即将触到尹千煦,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阵火光,“蹭”地一声划过他的手臂。
于是他手心抖动,错过了这最佳时机,剑堪堪划过尹千煦衣侧,连皮肉都没伤到。
焚杳素来冷淡的眸子难得凝出了怒火,他偏头望向那火光,却见是一只通红的箭矢,尾端还冒着火花。
紧接着,远方忽地传来一阵高亢的鸟鸣,如同凤凰清啼,西南方的天边瞬间被烧得血红。
“是谁!”他抬眸望天,喉间挤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含着十足的怒意。
随后他望见了那领头的女子——赤红帝服,领着数万妖界大军,手执焰皇弓,脚踏栖音鸟,嗓音威严且肆意。
“妖界之主、离垢座下池清韵。”栖音鸟在半空绕了一圈,而后猛地俯冲而下,气势之强使得所有人为它空出了一片地。
清韵一蹬脚,早在还未停稳前便跳下鸟背,以一个极其帅气的姿势落地,拿焰皇弓对准焚杳,不急不缓地说完了下半句话。
“前来请教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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