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疏坐在门诊室外的长椅上,戴着一副白色的有线耳机。
钱季槐和医生说话的时间甚至比他刚才进去面诊的时间还要长了。
“你是说他之前都是被关在家里的?”
“之前...他在家里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肯定没有现在接触的人多。”
钱季槐拖关系在绍安最好的精神科医院挂上了一个专家号,检查结果是小疏的确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过程度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小疏之所以对类似加害者的声音有过分警觉和肢体回避的反应,主要还是因为自身视盲的缘故。
“他排斥人群吗?平时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吗?”
“不算排斥。他挺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的,前提是熟悉的人,比如有我在身边的时候。”
“他很依赖你。”
“是的。”
“既然他信任你,如果有条件的话,你就尽量多陪在他身边,多和他说说话,让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我是这样的。”
“嗯,一定要安慰好他,帮他慢慢摆脱这次的阴影,千万不能忽视他,让他一个人独自承受。”
钱季槐轻轻叹气,说:“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不是很好。”
“钱先生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我担心他,会抑郁。”
“存在这个可能。”
“我想带他出去走走,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医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
“这要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当然好,如果他不愿意出门,害怕被人看到,一定不要强迫他。”
……
小疏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摘掉了一只耳机。
钱季槐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双手覆在他膝盖上:“听什么呢?”
小疏摇头,“没什么。我们可以走了吗?”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实在不好闻。
钱季槐拉住他的手牵他起来:“走吧,回去。”
小疏最近在永定楼住得不太好了,他肯踏足的地方只剩下自己那一间狭小的屋子。
他不敢下楼,不敢见除钱季槐之外的所有人,尤其是客人。这次出门去医院就诊,钱季槐是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把他从二楼上哄下来的。
这个点回去,小疏肯定要怕,钱季槐在快要驶入拥堵路段之前,左拐岔进了一条临水的小道,把车靠右停下。
绍安到处是水,是树,五步一桥,十步一亭,一到夏末,整个城市郁郁青青的。
钱季槐停了车,小疏也没什么反应。
他伸手把他耳机摘下来:“总是戴着对耳朵不好。”
小疏愣了下,把另一只也摘下来,乖乖地点点头。
“你想跟我出去玩吗?”钱季槐问他。
小疏糊里糊涂,沉默了一会,摇摇头。
钱季槐转过身体靠向他:“不想吗?要继续待在店里吗,就在那一个屋子里闷着,白天下面又吵,你不是不想听见那么多人的声音吗?”
“我们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没事就出门散散步,聊聊天,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想吗?”
小疏抿着唇,眼底闪过纠结,还是说那句话:“你要忙。”
他总是怕自己耽误了他什么。
钱季槐撩了撩他头发:“我不忙,我有的是时间。你只要回答我想还是不想,不要考虑旁的。”
小疏不说话。
“不想就说不想,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小疏最喜欢用默认的方式表达心意,钱季槐捉摸得很透。
其实这次出行永定楼上上下下都反对,员工们反对不敢当着钱季槐的面说,但老张这个二老板敢。
老张说有精神病的人不是柳绪疏,是他钱季槐。
广告已经做出去了,第一批翠亳茶膳刚上菜单,钱季槐要趁这时候抛下店里的事情不管,带小疏出去散心,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钱季槐不管他怎么说怎么火,总之就一句话:“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
一句话,把老张堵得再没好意思张口贬他。
钱季槐这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但这样的人,往往傲慢。
-
回廊林景区在绍安城郊,离城中心太远,交通不便,只适合自驾。
钱季槐开车到那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绍安不算大热旅游城市,不论淡季旺季,回廊林内度假的人都不是很多。
他一直觉得这地方不像个景区,像个世外桃源,幽静古朴,到处绿茵茵的,对视力好,也适合运动吸氧。
回廊林的酒店价格不便宜,钱季槐一连开了七天豪华双床房,要上万块钱。
都说商人抠门,是职业病,但钱季槐不是,他分情况,几千一晚的酒店他住,十个小时的火车他也坐,他不是多有钱的大老板,心态随便,不觉得怎样算将就,怎样算奢华,只考虑怎样更省事。
小疏到了陌生环境整个人的状态变得特别拘谨,从下车开始就一直紧紧挽着钱季槐的胳膊,直到进入酒店房间。
钱季槐拉着他坐到床尾:“你睡这张床,休息一下。”
小疏懵懵地被撒开了手,“两张床吗?”
钱季槐把行李箱推到一旁放好,“怎么了?有两张床的房间,没必要买一张床挤着睡。”
小疏问:“这个,是不是要很多钱?”
钱季槐拿了瓶矿泉水走过来,拧开递给他:“两千多一晚。”
小疏吓呆了。
钱季槐叉着腰看着他笑:“我订了七晚。”
小疏张开嘴,皱住眉头:“这么贵。”
钱季槐逗他,坐下说:“没事,从你工资里扣。”
小疏咬咬嘴唇,“我工资哪里有这么多。”
“嫌我给的少了?”
“不是那个意思。”
钱季槐跟他算账:“你一个月工资是两千,这酒店我们平分,抹去零头,一晚收你一千,一个月抵两晚,七晚就是三个半月。”
“那你把我的钱全拿去好了。”小疏身子一扭。
生气了似的。
钱季槐靠上来,捏住他的下巴把他脑袋往回掰:“我不要你之前的钱,我要你未来的三个半月。”
小疏垂着眼睛,静了会儿,说:“我应该,做不到了。”
他指的是,他没法再做他的琴师了。
钱季槐立刻意识到自己开错了玩笑。
他起身蹲下,握紧他的手:“你什么都不用做。小疏,我没有让你做什么。”
他哄人的话积蓄很多:“你待在我身边,一天就是一天,一个月就是一个月。”
“看着你,我高兴。”
钱季槐摸摸他脸颊:“我带你来这,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陪我一起轻轻松松休息几天。我也不想工作了,想让你陪我躲个清净而已,一个人度假,很孤单的。”
小疏慢慢把眼帘拾起来。
钱季槐的话里带着一种强烈又朦胧的情感,小疏被动接受着,却不知道那种情感究竟是什么。
……
晚上,钱季槐洗完澡出来,看小疏侧身躺在那,抱着枕头没盖被子。
他走过去,准备帮他把被子盖好,小疏喃喃一声:“热。”
钱季槐松手,“热还抱着枕头?”
小疏睡觉习惯抱着东西,跟冷热无关。
空调调低后,钱季槐坐下来看手机。其实还很早,刚刚九点钟,他随口问了一嘴:“睡得着么?怎么不听小说了。”
“不好听。”
钱季槐笑:“你都喜欢听什么小说?”
小疏想了一下,说:“《枫花雪夜》。”
钱季槐一顿,抬头看了看他。
“噢,这个,读得懂吗?”
小疏没说话。
钱季槐笑:“我上学那会也喜欢看小说,当时最流行看鬼故事,还有恐怖片,这种爱情小说,我没怎么读过。”
说到鬼故事,钱季槐心生一计。
他缓了缓,坐在床上措了一会的辞,然后慢慢站起来,走去小疏的床边坐下,俯身贴近:“睡得着么?睡不着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听不听?”
小疏没反应,算是默许。
钱季槐便张口就来:“有一天,一个男孩去山里旅行,住在一家非常豪华的酒店里,入住酒店的时候,前台告诉他,晚上睡觉一定要盖好被子。男孩觉得前台只是出于友好关心一下顾客,所以并没有当回事。
当时是夏天,天气正热的时候,男孩进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打开,但奇怪的是,空调开了很久,房间里的温度一直降不下来。
到了晚上,男孩因为太热,就没有好好盖被子,凌晨的时候,他隐隐感觉脚底板痒痒的,就像有人用指甲在挠他的脚心,他踢了踢腿,把被子全部踢到床下,翻过身继续睡,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捉住了他的脚踝!男孩吓得顿时惊醒,睁开眼睛看见,他的床上站着一个身型巨大的红衣女鬼……”
“别说了!”
小疏的枕头一下砸在钱季槐的脸上。
钱季槐不冤。他接住枕头,瞧小疏手忙脚乱地把被子从旁边薅过来,捂住耳朵气鼓鼓地说:“你讨厌。”
钱季槐目的达成,忍不住笑了,他放下枕头,帮他再掖了掖被子:“好,我讨厌。我不说了,盖好被子,睡吧,空调打得低,不能感冒了。”
……
后来半夜,钱季槐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觉得有点冷,下床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回去睡下后,没过多久,听到背后有掀被子的动静。
房间布帘没完全拉上,纱帘透着点窗外的月光,钱季槐转身就看见小疏摸着床头柜爬上了他的床。
“怎么了?”钱季槐伸手去扶他:“还没睡着么?”
小疏借力躺下来,钱季槐也十分自然地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怕。”
小疏声音小得像猫儿叫。
尽量更得频繁点喽,太忙[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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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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