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灵蕴摇摇晃晃走出几步,就往前面栽去。
易道珣一惊,忙拽住他。细看才发现他脸颊红得不正常。再一摸额头,烫得让他心惊。
本是轻症的感冒被酒精和冷风一激,再加上刚才洗澡折腾了半天,气势汹汹地进阶成发烧。
安灵蕴半挂在易道珣身上,烧得迷迷糊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易道珣干脆把他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
易道珣手臂的皮肤很凉,肌肤相贴时就是最好的降温。感觉到冷源要离开,安灵蕴不由得紧紧抱住那手臂,整张脸无意识地蹭过去。
胳膊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易道珣整个人都僵住了。
拿过冰块的手上的寒气还没消退,体内一股一股的燥气就翻腾着往上涌。
他几乎用尽平生最大的毅力和定力,一根一根轻轻掰开安灵蕴纠缠不休的手指。好不容易等安灵蕴老实了,他才喘着粗气跌坐到床旁边的椅子上,背后早已濡湿一片。
易道珣还无暇顾及自己。因为安灵蕴喝了酒,他不敢给他吃退烧药,只好取了之前做点心用的冰块,拿浸了凉水的毛巾包着,一点点地给安灵蕴擦拭着额头。
冰块快融化了,他又马不停蹄去换新的过来。如此周而复始三次,安灵蕴脸上的痛苦之色才慢慢消退,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易道珣这才松了口气,附身凝视着安灵蕴的睡颜,声音微不可闻:“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他活了二十多年没照顾过人,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人身上了。
一个吻,克制地、珍重地,慢慢印到安灵蕴的额头上,却又一触即分,怕亵渎了什么圣洁的存在。
心跳声震耳欲聋。
易道珣不敢停留,替安灵蕴掖好被角后,轻手轻脚走出他房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回自己房间的浴室,胡乱冲了个冷水澡。
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各种各样的安灵蕴。初遇时冷淡疏离的安灵蕴,切磋时沉着认真的安灵蕴,比赛时耀眼发光安灵蕴,真心实意为他不平、恨铁不成钢的安灵蕴,还有,眼前这个脆弱又粘人的安灵蕴……
他分不清心动缘起于哪一刻,只知道,此刻有成千上万只名为“安灵蕴”的兔子在他的心房上跳跃。
真是要疯了。
不能趁人之危。易道珣深呼吸。他简直想轮自己一个耳光,因刚才那点儿非分之想。
他没摸清安灵蕴的态度,就不能妄自唐突。他之前明里暗里试探过,可安灵蕴从没明确表过态。更何况,倘若他的手一直恢复不了,最终只会成为安灵蕴的累赘。
易道珣无法接受那样的情况发生。但他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明晃晃的月光打在易道珣毫无睡意的脸上,浓重得像是一层化不开的霜。
安灵蕴烧来得快退的也快。还不用打针吃药,第二天自个儿就降到正常区间。安灵蕴摁停闹钟,坐起身,除了喉咙干疼不能言,基本上不难受了。
他喝断了片,盯着墙发蒙了好久,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他不是应该回了城西吗?怎么还会在这儿?
安灵蕴记得昨晚喝到最后难受极了,浑身在烧。到后来,似乎有人用很凉的东西敷在他额头上,他才慢慢舒服下来。正奇怪着,看见易道珣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黑芝麻馒头的面香和小米粥的米香很快溢满了整个房间。
“听到你闹钟响,估计你差不多起来了。”易道珣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不自在地说,“你现在还难受吗?等会儿我们再去医院看看。昨晚你发烧,现在最好吃些清淡的东西。”
安灵蕴直愣愣地他眼底的一片乌青,瞬间明白了。
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好像这样就能把眼圈泛起的红意逼退回去。
“你犯不着对我这么好。”安灵蕴声音有些嘶哑。
他的味觉是一滩绝望的死水,被判了无期徒刑。他害怕失去,失去与易道珣并肩走到最后的能力。
倒不如彻底断了这个念想。如此便可不相思。
易道珣屈膝半跪在床沿,静静地注视着安灵蕴,突然间又轻快道:“说什么犯不犯的着。我乐意。安老师,点花酥还仰仗着您。你一病,我得忙死。所以,快点好起来。”
“早餐再放就冷了,快吃。”易道珣一指托盘,就匆匆起身,不敢多待。临走前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静下来。只有瓷勺不经意碰在碗沿发出的清脆声响。
安灵蕴烧已经完全控制住,去医院只开了几服平常的感冒药。易道珣勒令安灵蕴回去休息,看着人乖乖进了四合院大门,才赶去忙店里的事。
易道珣把平常感冒也视作洪水猛兽,简直如临大敌,单在饮食上就操碎了心。川贝炖雪梨、盐蒸橙子、每天没断过。易子斐沾光,跟着蹭吃蹭喝,不免感叹:“师兄,感觉你把照顾老婆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当事人脸红了一个,羞恼了一个。易子斐被易道珣狠狠给了一记爆栗子。
等安灵蕴好得差不多,易道珣又立马去买了只老母鸡,要煲花胶鸡汤改善伙食。
花胶提前一夜泡发,母鸡则一早就在剖肚清洗。易道珣拿汤锅炖上,转成小火慢熬,交给仍被按在家休息的安灵蕴帮忙看着。
接近中午,易道珣估摸着汤炖得差不多了,可又临时被琐事缠住脱不开身。他总疑心盐放少了,就支使易子斐先回去往汤里放些盐。
而易子斐以为他压根没放盐,大手一挥就是好几勺怼下去,再一尝味道,才发觉咸过了头。可锅里已经不能再加水了。
他只好讪笑着看易道珣回来舀了一勺试味,讪笑着看易道珣的脸色陡然黑下去。
“你是把盐贩子打死了?想咸死谁?”易道珣不客气地横他一眼。
“你也没说清楚……我还以为你最开始煲汤时就没放盐……”易子斐嘀嘀咕咕,又被瞪了一眼,立马噤声。
“其实鸡肉的味道正好。”易子斐试图给自己开脱。
“本来就是为了喝汤的。”易道珣挥挥手让这个傻小子赶紧滚,免得待会儿控制不住火气。
安灵蕴听见他俩在厨房里吵吵嚷嚷的,过来瞧瞧怎么回事。
有安灵蕴在场,易道珣也不好再说什么,指了指汤锅,一脸头痛的表情。易子斐给安灵蕴盛了一小碗汤,不好意思地望着他。
汤刚一入口,安灵蕴就忍不住皱起眉,笑道:“这汤怎么这么咸……”话音还没落,他自己先愣住了。
他刚刚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咸?
安灵蕴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亦或是平日里隐瞒习惯了这样的话顺口就来。汤的味道在舌尖上没停留几秒。现在仍是一片寡淡。安灵蕴忽的又有些不确定了。
易道珣斜易子斐一眼,接话:“小斐子的手笔,自然不同凡响。”
安灵蕴恍惚着,迟疑着,接近颤栗地,又猛地灌了一大口。
易道珣一愣,哭笑不得地拦他:“不是,也不用这么给他面子。”
是咸的。是极咸的。
懵懂的狂喜几乎要将安灵蕴淹没。他低下头,匆匆道了句“抱歉”,转身冲进自己房间。
“灵蕴哥反应这么大?”易子斐揪着衣角,有点不安。
“你把人家咸得都受不了,这赶着去漱口呢。”易道珣骂他,“我去炒几个菜,这汤只能晚上再想办法补救了。”
安灵蕴紧紧背靠着房门,不断深呼吸,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恢复得这样突然,简直不可思议。
他第一反应竟不是未来无限希望的事业和荣誉,而是……能继续并肩跟易道珣一起合作。
安灵蕴整理好仪表走出去,眉眼间的喜气不自觉流露出来。
易子斐看安灵蕴出去又回来一趟,整个人简直容光焕发,不禁疑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不用喝这汤就是最大的好事。”易道珣端着菜出来。
安灵蕴忍不住粲然一笑。易道珣很久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一时竟有些看呆。
“这炒菜味道刚好,不用管那汤了。”易道珣拿起筷子。他被咸得心有余悸,这次炒菜还刻意少放了些盐,比平时的味道都清淡一些。
安灵蕴夹起一筷子菜,刚入口,笑容就凝固了。
菜没有味道。
这不可能。明明刚刚他还能尝出汤的咸味。
他不信邪,又尝了另一盘菜。
依然没有任何味道。
前后不过十分钟,就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安灵蕴的心理防线几近崩塌。
易道珣眼睁睁地看着安灵蕴眉眼间的笑意蓦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更像是一种仓皇和无措,奇怪道:“菜不合胃口吗?”
“没有啊,很好吃。”安灵蕴用力攥着筷子,指尖已然泛白。
他本以为,他以后都可以发自内心地说出这句话。
自此之后,安灵蕴多次试验,发现他目前只能尝出非常极端的味道,比如极咸的菜汤或者甜到齁嗓子的马卡龙。他绞尽脑汁也不清楚缘由何在。
认清这个事实,他一时喜忧参半。
好的一面是,也许这一迹象意味着他是有可能完全恢复味觉的;坏的一面是,他担心恢复后的味觉远不如从前。
希望之光从极狭的裂缝里透出来,但正是这若有若无的一点点,更加折磨人。
宝宝们,我的存稿撑不住啦QAQ。为了国庆期间可以日更,接下来一个星期将会隔日更来攒攒存稿,请小天使们见谅!(鞠躬)
国庆日更等着大家!敬请期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4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